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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封禁88年的民国《性史》:性学奇人让妻子...(组图)

2019-07-13 来源: 澎湃新闻 原文链接 评论5条

2014年,《性史1926》再版。同年,在北京大学“三宝课”课堂上,姚锦仙老师也提到了这本“性学奇书”。这时距离《性史》因“有伤风化”而被封禁已经过去了88年。半个多世纪以来,关于《性史》作者、“性学奇人”张竞生的唏嘘品评从未停止,而他的人生也被一部《性史》分割,前半风流得意,后半仓皇颓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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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竞生

张竞生在北大:始开性学先河

1920年,张竞生从法国留学归来。踏上祖国的土地时,这位三十二岁的哲学博士心中还激荡着法国生活的开放与浪漫,渴望用自己的所学“振奋国人精神,开化国人思想”。但眼前的一切让他诧异:国民性意识极为淡薄,即将结婚的夫妻只能在新婚前夜从窃窃耳语中习得性知识;女子地位低下,活泼开朗、乐于交际的年轻女子被守旧的人称作“浪女”;贫病交加的家庭往往更执着于生育,甚至要通过生孩子、卖孩子的方式维持生活。

正当他觉得自己“可有所为”时,北大校长蔡元培向他抛来了橄榄枝。在当时混乱污浊的中国社会中,北大似乎成了一片净土:作为新文化运动起源地,北京大学弥漫着浓厚的自由气氛,学术研究很少受到限制。于是张竞生欣然前往,先后在北大主讲逻辑学、风俗学、行为论史等课程。在人才辈出的北大教授中,他与胡适是最年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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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适、桑格夫人和张竞生(右)

张竞生在北大的学术活动始终与性学相关。一到北大,他就组织了和节育思想宣传者桑格夫人的会面。1922年,张竞生所在的“北京大学风俗调查委员会”发行《歌谣》周刊,其征集条例中说:“歌谣性质并无限制,即语涉迷信或猥亵者亦有研究之价值。”民间的色情歌谣也被纳入其研究之列。

在北大工作期间,有一件事让张竞生突然成名。1922年3月,张竞生的留法同学、北大生物系主任谭熙鸿丧妻未满一月,就与妻妹陈淑君(当时是北大学生)成婚。听闻此事,陈淑君的旧恋人沈原培不忿,上门找到谭熙鸿二人理论,却被拒之门外。于是他再生一计:在报纸上谎称自己和陈淑君已有婚约,痛斥谭熙鸿枉为人师、陈淑君水性杨花。

虽然后来陈淑君登报解释自己与沈原培并无婚约,但这场恋情却早已闹得满城风雨,人们大多对二人婚姻大加指责,但张竞生不这么想。

4月底,张竞生在《晨报副刊》上发表《爱情的定则与陈淑君女士事的研究》,支持谭、陈二人的婚姻。在文章中,他提出了著名的“爱情四定则”:一、爱情是有条件的;二、爱情是可比较的;三、爱情是可变迁的;四、夫妻为朋友的一种。

在现在看来也很先进的理论自然造成舆论哗然。两个月内,鲁迅、梁启超、许广平等60多人相继参加了这次讨论。虽然大部分人不同意张竞生的观点,但这次事件成为了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关于爱情观的大讨论,也让张竞生在北大名声大噪。

此时,英国性心理学家蔼理士出版了六大本性心理丛书,让张竞生心生羡慕。在法国留学的岁月里,张竞生习惯了性的解放与自由,反观中国,“性”被牢牢束缚在礼教之下,他有意去触碰这个禁区,以启迪民智,提高中国的婚姻质量。

中国有《性史》

1926年,张竞生在《京报》上刊登《一个寒假的最好消遣法》,面向社会征集与性有关的故事。他在广告中昭告读者:“给我们一个详细而且翔实的性史,我们就给你一个关于你一生性的最幸福的答案。”

广告一出,所有人都瞠目结舌。不乏有人蠢蠢欲动,但多数人依然选择观望。张竞生知道,这时候需要有人站出来,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于是他动员自己的妻子储松雪,希望她能贡献一篇稿件。储松雪虽然还算思想开放,但写起这些事来也很难为情。禁不住丈夫的软磨硬泡,她用笔名“一舸女士”写下自己的性经历,成为张竞生收集到的第一篇性史。

让张竞生没想到的是,原本以为石沉大海的征稿启事陆续收到了200多份来稿。这让张竞生很高兴:“这说明中国人并没有在性压抑中窒息, 也说明性的话题的确一直被大众关心。”

带着这种兴奋,张竞生几个晚上没有睡觉,在来稿中选出了七篇,编成了《性史》一书,怀着试探性的心理印了1000本,很快被抢购一空,抢购的盛景前所未有。《民国日报》曾用讥讽的口吻这样描写:“一班青年男女,弄得好像饮了狂药一般。”

《性史》的“尺度”之大在学术文章中前所未有,其中用语的大胆开放也空前绝后。每篇文章之后,都附有张竞生针对某一性问题,诸如夫妻如何通过性生活协调双方情感问题、避孕问题、女性性高潮问题等等,所写的通俗而科学的“编后语”。

《性史》取得的成就让张竞生起初颇有几分得意。他将200元大洋稿酬分寄各位作者,自己未取分文,又兴致勃勃地编了《性史》的二、三、四续集。可没等他从得意中恢复,社会上对《性史》的抨击就席卷而来。

《性史》出版仅仅四个月后,南开中学校长张伯苓以“诲淫”的罪名提请天津警方查禁这本书,并严格监督自己的学生,但凡抓到者,记大过一次。而后,上海和广州也纷纷封禁《性史》。最后,《性史》被认为是“淫书” ,张竞生被讥为“性博士” “卖春教授”“大淫虫”,一时间,张竞生的名字竟 “臭不可闻”。

即使是思想先进的鲁迅,也认为张竞生这番动作实在是过了火,发表文章讽刺张竞生。这时,能够客观看待他的,只有鲁迅的弟弟周作人。他说:“假如我的子女在看这些书,我恐怕也要干涉。不过我只想替他们指出这些书中的缺点或错谬,引导他们去读更精确的关于性知识的书籍,未必失色发抖,一把夺去淫书,再加几个暴栗在头上。”

突如其来的指责羞辱让张竞生惊诧而失望。他坚定地认为,《性史》“断断不是淫书,断断是科学与艺术的书”。他编录的《性史》,本意是唤醒人们对性自由的追求,却被视为洪水猛兽,大加挞伐,这种状况让他始料未及。张竞生立刻退还了预付的续集稿酬1200大洋,取消了续集的出版计划,并且通知书店第一集也不可重印。

然而,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他已经落入一个百口莫辩的陷阱之中——上海等地一些不法书商发现《性史》第一集非常畅销,先是大量翻印,接着又盗用张竞生之名,出版所谓的《性史》续集,打着学术的旗号,行“专门挑动读者肉欲”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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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版的《性史》续集

此后的数十年,中国乃至海外的地摊上,仍然处处可见《性史》的盗版续集。张竞生的儿子张超说:“1980年,我在海外的一家书店里竟然看到了《性史》第十八集,有朋友告诉我,他在海外的书店里,还看到了《性史》第二十三集。”

《性史》给了张竞生一辈子都没能洗脱的“污名”。不仅是封建守旧的“遗老”们,甚至是提倡先锋自由的文人们也认为张竞生此举不当。很快,张竞生被迫离开北大,到上海再寻生计。

1927年,蒋梦麟出任北大校长,再次强调了《性史》的“危害”,严禁学生和老师购买、阅读。但年轻的学生哪能放弃这个来之不易的求知机会?校长的禁令愈严格,这本奇书对学生的吸引力就愈大。在蒋梦麟的严抓狠打之下,《性史》在北大依然达到了“人手一本”的地步。

当时北大学生多着长衫,以“读书人”自居。但每当《性史》(甚至是盗版续集)被偷偷再版,一些心痒的学生便会脱去长衫,拂乱头发,故意学着痞子游民的样子去书店买书。在《性史》中,张竞生曾经提出女子在性爱高潮时,会流出一种“巴多淋液”,他将其称之为“第三种水”。后来,他还专门写了一个单行本详细阐述。因此,学生来到书店,往往会压低声音问店员:“第三种水出来没?”店员心领神会:“还没呢。”客人便在促狭的笑容中离开。

《新文化》与美的书店:幻梦与破灭

到了上海之后,张竞生并没有像社会舆论希望的一样“安静下来”。不甘寂寞的他创办了《新文化》月刊,继续为自己的性学理论创造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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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文化》月刊前两期

《新文化》自然也继承了张竞生开放自由的性别理论,在创刊号中就提出了“妇女继承权”,要求妇女和男子一样具有遗产继承的权利。这本月刊中还夹着一篇张竞生自己撰写的反对“处女膜崇拜”的文章。

《新文化》一共出版了六期。张竞生亲自参与了这六期的编撰、出版过程。在《新文化》中,张竞生的文笔变得更加无所顾忌,在第六期期刊文章《性美》中,他还雄心勃勃地表示:自己将在后续杂志上继续讨论“性美与性爱”两个问题。

然而读者和张竞生都没有等来《新文化》第七期的出版。1927年11月,各租界巡警以“淫书“之名查封《新文化》,张竞生的理想再次胎死腹中。

接连的打击也没有让张竞生沉沦。在同乡的帮助下,张竞生置办了一家“美的书店”。他亲自担任书店总编辑,编辑的定稿、英法文的翻译都必须由他亲自润色和改订;同时,他又兼任所有书稿的终校,每天都是从早忙到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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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的书店开业通知

张竞生不敢在书店中放自己的《性史》。但书店中所放的书也大多与性学相关,包括国外关于性学研究的名著。后来,张竞生索性主编出版了《性育小丛书》,其中包括了张竞生自己编著的《第三种水》和“性学大师”霭理士的著作翻译。这套书涉及的范围极广,从《性冲动的分析》到《视觉与性美的关系》,甚至包括《同性爱研究》等书。

这套丛书自然也被上海市工部局警务处风化科获悉,被列入经常抽查的“黑名单”。

但张竞生不在乎。他白天编稿,晚上译稿,夜以继日却不知疲倦。他甚至谋划了更大的翻译计划,准备再组织专门的编辑部,搜罗更多的编辑人才,有系统地译述世界名著。

美的书店的另一大创举是雇佣女店员。张竞生做了中国第一家雇佣女性职员的企业,在书店中安排了年轻漂亮的女性店员售书,并效仿国外书店,在书店二楼开设咖啡厅。张竞生此举的初衷本在提倡妇女“当勉力谋得一件职业以养生”,并把女性热情周到、耐心细腻的特点用于商业活动。可能因为这件事,“美的书店”开业那天门庭若市,店内书籍被抢购一空。

这自然也招致了立身很正的鲁迅的鄙视,他认为张竞生“店内尽是脸白貌美的店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心思龌龊,写文章讽刺了几句。两人交恶,又打起了笔仗。

不巧,这件事又被时任职浙江省教育局局长的蒋梦麟听去。他勃然大怒,以抹黑北大的名义抓捕张竞生:“我们以前在北大请他当教授,是请他教哲学的,他竟这样捣乱,所以非惩治他不可。”张竞生被迫入狱,经保释才得以获释。

有趣的是,张竞生被捕后,鲁迅却写文章为他开脱。他不无惋惜地写道:“张竞生的主张要实现,大约要到二十五世纪。”

屋漏偏逢连夜雨。在此期间,“美的书店”因“销售淫书”多次被起诉。因为张竞生自身难保,无暇顾及,最终书店被强行停办,张竞生为出版计划付出的心血也付之东流。雪上加霜的是,从《性史》出版开始一直陪伴他斗争的夫人储松雪也不堪舆论,带着儿子离开。出狱后的张竞生举目无亲,红极一时的“性学博士”竟然形单影只,成了光杆司令。

一连串的打击击垮了张竞生,他决定再也不碰性学这一让他身败名裂的领域。在出国散心几年后,张竞生回到了广东,不想当官的他选择在基层农村做经济实验,从此从大众视野中消失。直到1970年去世,他再也没有离开过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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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竞生晚年居所

经朋友介绍,张竞生新娶了夫人黄冠南,感受到家庭温暖的他一连和妻子生育了5个孩子。朋友嘲笑他言行不一:早年提倡节育,自己不也没能做到吗?但这时张竞生已经不再在意了。

2014年,张竞生的《性史1926》再次出版。而人们再谈起他,早已不像民国时那样过激。“《性史1926》给了我们前进的勇气,”中国性学会副理事长马晓年说,“八十年前已经如此先知,我们更应该像张竞生先生那样站出来。”

就像张竞生自己感慨的:凡思想家类受诋于当时,而获直于后世。

参考资料

1.《张竞生:一纸初开性教育》;李梓,2016

2.《张竞生和<新文化>之性学》;范围,2007

3.《文妖与先知:张竞生传》;张培忠,2008

关键词: 性史性教育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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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5)
Chens花心 2019-07-13 回复
1911年中国人曾经在法律上封禁过终身制的皇帝。转眼间又是一百年。
UFO探麦当酥兔V 2019-07-13 回复
保持性的神秘感神圣感稀缺感对人类繁衍有帮助。失去这些,他们就去追求同性恋,人兽恋了。
小二爬 2019-07-13 回复
不就是一个流氓吗 有什么好讲的
阿楠正传 2019-07-13 回复
人要有追求,但也要知道社会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众生皆是蝼蚁,包括你我~
楊仙粒 2019-07-13 回复
性学作为一门学科在如今的中国依然无法得到比较公正的看待,一如李银河之类的观点是否能够得到公众与学者学术立场以外的看待一般,还需要时间与沉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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