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心很难生存!”西澳矿区里,华人女孩独有的“生存之道”(组图)
“矿工”,这个词听起来就荷尔蒙爆棚。
男性是该行业绝对主导,而近年来,在澳洲,越来越多女性加入其中,这其中不乏华人。
她们大多集中在西澳,成为西澳矿区恶劣自然环境里的“东方明珠”。
脱下工服,这些女孩跟普通女孩并无二异。面容姣好、爱打扮;但一旦进到矿区,她们会有意识忽视自己的性别,克服性格的弱点,因为那里有着另一套生存法则。
“适应了好几个月,手心全是汗”
33岁的Kiki Huang穿一身橙色矿工服。扛起测绘仪,一会要下到几百米矿下了。她下意识看了看周末时新做的指甲,赶忙套紧矿区配发的手套。
这位做了10年矿区测绘员的华人女子说,“总的来说,我非常喜欢在这个行业工作。在我的整个职业生涯中,男同事都很支持我。”
根据澳大利亚国家统计局数据,在过去20年里,全国从事采矿业的全职女性人数从2002年8月的约8700人,跃升至2022年8月的约45000人,20年涨了5倍。
从矿井里出来后,Kiki第一时间照顾指甲(图片来源:供图)
Kiki的职业生涯从2012年前开始。
19岁时她因为喜欢数学,选择了科廷大学地质测绘学专业,还没毕业就收到矿业公司工作的Offer。“别人都羡慕矿区挣钱多,确实是,10年前我年薪就10万+了,我为什么不做下去呢?”她说起话来也飒飒的。
“这份工作的收入是不错,但FIFO也减少了和家人相处的时间,有利有弊吧。”
她口中的“FIFO”,即“Fly In Fly Out”,特指矿区工作者“飞进飞出”的工作模式。她每个轮班要乘坐飞机飞进矿区工作8天,再坐飞机飞出休息6天,如此交替已10年。
Kiki在井下工作(图片来源:供图)
飞进矿区,她面临的是另一个世界。“灰尘大、日照强,对女生不友好,但其实适应后跟珀斯相差不大。”
只要是上班,她每天需下到几百米矿井,停留4到5个小时,勘测挖矿路线。她能依靠的只有一个头灯,一架测绘仪。
“开始时适应了好几个月,兴奋,也会紧张,手心全是汗。”现在的她,已然早已习惯。
“玻璃心在矿上很难生存”
“这是一个以男性为主导的行业,”Kiki说。
本地媒体称,该行业各个级别男女比例约为5比1,但她告诉记者,“矿业公司现在追求的是gender equality(性别均衡),反而他们更喜欢招女性。”
为此,工作设备也逐步升级到“女性友好”。“以前的仪器更重些,升级更新后轻便了,更方便我们使用,操作界面也更清晰。”
但其实她所做的测绘员(Surveyor)并不是任何女生都能胜任,她的“背靠背”搭档就是一名本地男性,“这是需要体力的一个工种,我经常健身撸铁,所以觉得没啥问题。”
整个小组只有Kiki一名女性,其橙色工作服有别于其他男性从业者,非常醒目(图片来源:供图)
体力是一方面,要在“与世隔绝”的“FIFO”营地(Camp)住上一两周工作,还不得不适应那里的一套“生存法则”。
孤独感是首先要面对的。“其实营地里有小卖部、酒吧什么的,可以去放松一下。”但那也是从业者几乎唯一的消遣和娱乐。
其次,这个工作对女性的终极挑战是——每天与一群西人壮汉共事。
早有媒体报道,澳洲矿场已经成为酗酒行为的聚集地,甚至会对女员工的投诉视而不见;其次,近30%的女性在工作中遭遇过职场性骚扰。
Kiki表示,确实存在这个问题,对中国女生来说,“你需要清晰表达自己,划清界限”。面对一群言必称“F”的糙汉,她表示,“玻璃心在矿上很难生存。”
Kiki说喜欢这身“矿服”(图片来源:供图)
她认为,在中国传统文化里,女性是内敛的、顺从的,“但这一套在这里行不通。”一些小心翼翼、内敛的中国女生,会被糙汉们“友善的戏谑”。
“刚入行的时候,会有人工作中有意无意把手搭在我的手上,现在不会了。”
男性员工当着女性员工公然讨论“长短”的话题,这在矿区并不鲜见。即便性格泼辣,Kiki仍感到不舒服,如今她不再默默忍受。
“在这地方的生存之道,是感到不舒服就明明白白怼回去,不要怕。”
“你自己强大,工作能力也‘在线’,就会受到这群男人尊重,其实跟他们打交道反而比跟女生简单。”
经过10年摸爬滚打,现在的她不但赢得男人们的尊重,更在矿区找到了职业成就感。
“Fly In是‘汉子’,Fly Out才做回女人”
29岁的华人Iris Qiao就职于大名鼎鼎的“必和必拓”(BHP Group),这是全球最大的矿业公司之一,英澳合资,目前该公司的女性员工比例略高于行业平均水名的20%。
她是一名项目工程师(Project Engineer),已经入行5年,负责在不同的矿区做项目检查,包括传送带和安全门等。
四五十人的团队里,只有3个女生,来自中国的女性仅有她一人。
她偶尔也需要下矿,但更多的是在地面上检查各种项目。“比如传送带,我们要每天检查它的运转状况,如果有问题的话,矿就运不出来。”
Iris也是一名“FIFO”,在矿区工作3周,飞出休息一周。她对营地的感受是,“很热,很辛苦,很多苍蝇,环境挺艰苦的。”
“但我现在已经习惯了,”她语气里有一丝轻松。
“对我来说,刚开始的时候有点害怕,开始想象的是就是一群大灰狼,我是里面的小白兔。”
唯一女性Iris站在一群男性员工里(图片来源:供图)
她为了不被“吃掉”,每次“Fly In”工作的时候,会强迫忘掉性别。“在这里工作的时候没人把你当女的,我本身有些男孩性格,不很娇气。”
“每天回房间,衣服上都是泥和汗水,我会马上换一套干净的,这也是作为女孩最后的坚持吧,在那一刻之前,我都把自己当男的。”
平日里爱美的Iris(图片来源:供图)
她坦陈,每天面对一群男人也会心烦和“审美疲劳”,所以“Fly Out”后都会狠狠犒劳自己。私下里,她爱美、喜欢穿汉服,也会买名牌。
“Fly In的时候我是‘汉子’,Fly Out时候才做回女人,”她说。
“性别歧视让我不舒服”
作为一名年轻女孩,行业里的欺凌文化曾让Iris抓狂了好久。
这个潜规则,在澳大利亚矿冶学会(AusIMM)的一份新报告中有所显示,称在矿区工作的女性持续面临欺凌、歧视和不公平待遇的挑战。甚至,一名在该行业工作的男子表示,解决歧视指控的方法很简单,“把女性赶出采矿业,(我们)多年前从未遇到过这个问题。”
“有男员工直接跟我说,‘你应该去做女生该做的工作,你干嘛来抢男人的工作机会’,这话我听了好多次,听听就过了,但那人一副认真的样子,不是开玩笑,语气不怎么友善。”
她表示,“我觉得大家都是平等的,只要能胜任这份工作,为什么不可以做?”但她没有一次把这些心里话说出来。
Iris Qiao和西人女员工合影(图片来源:供图)
因身形瘦削,她刚入行时被壮汉“瞧不上”,工作时常常被“直接略过”。
“比如一些update的东西,他告诉了所有人,就是‘看不见’你,然后就走掉了。没办法,我就要自己去找或到处问。”
这样的情况频繁持续了一年之久,甚至现在还偶尔发生。
“这种性别歧视让我不舒服,”Iris说。
但她觉得,“知道就行了,不用放在心上,实在难受就找几个朋友说说话吐槽一下。”就这样,这位中国女孩坚韧地继续着这份工作。
“唯一让我高兴的也就只剩工资了,”她说。
确实,调查显示,85%的女矿业工作者收入高于澳大利亚女性的平均工资。与2021年的结果相比,增长了6%。
(记者 艾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