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崩溃了，好久都没这样哭过”

图 | 愚木混株

01

坐标织金，9 月 3 日爆发疫情，一个多月的静默管理结束后，也只能在城区活动，出城的卡点没撤。

" 快解封了 " 这句话，就像某 APP 的 " 砍一刀 "，总是还剩 0.01%。

我教书的学校在郊区，配套教师周转房。但是有家庭的老师，基本都住城区。

因为封校突然，学生留在校内，老师却在校外，只有 30 多名老师留在校园参与管理。

为了正常开展教学工作，任课老师在家里直播，学生通过班级大屏上网课。我教高二数学，备课组 13 名教师，因为各种原因都直播不了，我一个人上 25 个班的课。

我既担任班主任，又担任数学组教研组长，每天都有很多个台账要填。接到的通知要求基本都是，通宵也要完成。

到了交表的时间没填好，只能打电话提醒。

有时候打不通，只能找来老师们的身份证号码，查看他们的核酸检测，疫苗接种等信息，自己填。

学生在校期间，学生的相关台账由家长填报，家长工作更难开展，从早到晚，每天都要打很多个电话。

那段时间，经常凌晨一两点才睡，第二天七点左右就得起床，随时都要查看群消息，就怕错过什么重要安排。

02

9 月 30 日，学生由各乡镇街道派车转运回家，凌晨 4 点就起床工作，追踪每个学生的行程轨迹。

国庆假期结束，继续上网课。通过艰难的协调，只有 3 个老师能参与直播。由于学生差异较大，分成 3 个层次授课，每个老师上 8 至 9 个班。

不能直播的老师，确实也没办法，多数是没有电脑。即便有电脑的，设备比较老旧，讲一句话能卡出电音。

也有老师打算重新买电脑，但城里的电脑早被抢购一空。网上下单的，快递到达贵阳就没继续运输了。

于是，我既要上课，又要上报教研组和学生的各种台账，还要设计作业，批改作业。

网课和常态课不一样，哪怕过程出一点问题，都特别影响学生的体验。我本身也有强迫症，几乎每次课，都要花两三个小时来准备。

为了不断优化和迭代网课效果，每次上完课还坚持看回放，再次耗费大量时间。

每日都要上报的表册，早已超过 21 天，还是有部分老师没有养成及时填写的习惯。由于之前催不动就主动找来身份证号码查询信息帮填，甚至有人不填了。

有几个学生也需要天天催，但凡涉及到的通知，总是最后完成，钉钉消息明明显示 " 已读 "，却永远得不到回应。

不亲自打电话就不理睬，甚至已经打了电话，半小时再看，还是没变化。

以往线下教学，我坚持早起，一个上午能完成一天的工作，下午还能腾出时间写文。

现在转到线上，每天都是连轴转，凌晨一两点才睡还是觉得时间不够用。

03

今年 3 月，媳妇查出结石性胆囊炎。

医生建议做手术，但是当时孩子还在哺乳期，媳妇说等孩子稍微大点再考虑。

到了暑假，刚好我有时间陪护，医生又说，春、秋两季手术，更利于伤口恢复，然后预约国庆。

因为疫情爆发，预约的时间就是管控最严格的时候，只好作罢。

10 月 18 日，媳妇又发病了，痛了一晚上。虽然第二天又好了，但已经不想拖了，和我商量预约做手术。

这一番对话，很多人都感觉我的语气不好，但我确实也有苦难言。

可能是因为从小养成了糟糕的性格，我总是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

之所以一直顶着上这么久的网课，也是因为真的没有人替换。

也还有一种解法，是把我上的班级分给另外的两位老师，但是他们也是顶了几个星期，处于崩溃边缘。

再往上就是把情况告知学校，而校领导的最新一条朋友圈，是凌晨还在为了保障教师周转房正常供水奔波。

这段时间，熬夜工作，甚至通宵达旦的人，又岂止我一个？

好在媳妇通情达理，可能对我有些许失望，还是决定等到全面解封。

木心大师有一言，凡伟大的儿女，都是使父母痛苦的。往往他们背离父母，或爱父母，但无法顾及父母。若希望儿女伟大，好的父母应当承担伟大的悲惨。

这里的父母，换成亲人，似乎也是一样的道理。

虽然我做的一切谈不上伟大，但我这种 " 总是为别人着想，很少为自己着想 " 的糟糕性格，最终苦的，一直是我的家人。

04

我当然也很清醒，学校离了我照样运转。就算我倒下了，最多是换一个人接手我的工作，我也没有那么重要。

但是，很多时候，我就是做不到 " 撒手不管 "。

数学组有一位老教师，上课、干工作都是好手。年轻的时候一周要上 30 多节课，上了年纪因为高血压不能过度操劳。

2016 年，学校 " 申示 "，他临危受命，是课堂改革的倡导者和执行者，三个多月来，为了学校的课改亲力亲为事无巨细，评估期间更是整宿整宿地熬夜。

专家组走后，他和几个老师在学校附近的小饭馆吃午饭，吃到一半，碗筷洒落一地，嘴歪到一边，摔倒在地上，送往医院抢救，脑充血 10ml。

那一年的跨年夜，是他陷入昏迷上氧气的第二晚。

各大卫视上演跨年演唱会，广场上成千上万人幸福地欢唱，掌声、笑声、歌声，混杂着城市的灯火腾跃，每个人都期待着来年会更好。

他躺在重症监护室，一个人。

我很清楚，一向要强的我，最终也会是这个下场。

昨天上午，我依旧准备了几个小时的网课，为了把双曲线的定义讲得出彩，还特意制作了 GeoGebra 动画。

忙完吃好饭已是中午一点，原本的计划是导出相关台账，上交后睡一个午觉，然后上下午的网课。

结果一看学生的表，好几个没填。再看老师的表，没填的更多。

一想到还要一个个打电话催，突然就崩溃了。

05

持续 50 多天无处宣泄的情绪，终于那一刻，再也绷不住了。

几个空着没填的电子表格，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一刻突然好委屈，我始终放在第一位的学生，从未让我省心过一天。小心翼翼当教研组长，却没有人体谅一下我的难处。

我就只是想睡一个午觉，为什么都这么难？

媳妇因为对我失望，虽然没有争吵，却也有几天没理我。

媳妇在城区结束静默管理后，也回单位上班了，孩子基本都是奶奶在带。

我把自己关在卧室工作，孩子在客厅玩，一见到我就想要抱抱。忙的时候中途去喝水，都不敢让他看到我。

崩溃完了，还得去催填表册，然后就到了中午两点。只能去卫生间洗把脸，眼泪却止不住往下掉，好久都没这样哭过了。

然而，离网课开播的时间越来越近，连大哭一场的时间都没有。

迅速调整心情，课前沉默 2 分钟后，还是把持续一个半小时的连堂课上完了。

生而为人，有些崩溃的时刻避无可避，有些绝望的日子只能硬撑。惟愿你哭过以后，还能像个战士，和这操蛋的生活再战三百回合。

如果你的人生起点不高，祖上三代不曾有人为你铺过路，不打紧，你尽管走下去，多走的烂路，每一步都算数。

或许你全力以赴了，还是没能走多远，但只要能让身后的挚亲不再有那么多生活的心酸，能让生命里那些遗憾的离开是因为必然而不是无能为力，便也足够。

人生在世，委屈，烦难，辛酸，都在所难免，重要的是你得翻过去，因为熬过暗夜，总能迎来晴天。

因为你装备齐全，随时能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