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人间有地狱 或许就在"笼养妓女"的孟买红灯区

Kamatipura是位于印度孟买市中心的一个老城区。也是孟买、乃至印度、亚洲最大的红灯区之一。

这里有无数的妓院、皮条客和妓女。有超过2万名妇女在这个红灯区从事性工作，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女孩还是未成年。

这些在红灯区从事性工作的女性，大多数是从印度的乡村偏远地区被带来的。而在家乡诱拐、贩卖、绑架她们的人，往往不是专业的人贩子，而是家里的亲戚朋友，周围的邻居友人...

她们一开始大多都是为了脱离家乡的贫困，多赚一点钱来到大城市的。但是，在大城市等待她们的，却是在红灯区当妓女的工作。在红灯区工作，境况也比在家乡忍受贫困更加恶劣。大多数人，也都遭遇或正在遭遇暴力虐待。

虽然，经营妓院、当老鸨、组织卖淫在印度是不合法的。但是想要管理和取缔这样存在了几十年的红灯区，却从来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甚至可以说，直到现在印度政府也没有想到好的治理办法。为什么会这样难？？原因是多方面的。

首先，妓院不只是一个个单独的老鸨和妓女们组织的，为了维持这样的非法组织，每家妓院或者每个片区，都是有相关的帮派组织负责的。

妓院门口、街头有一群群的男人们，他们即是皮条客，也是妓女们的管理者。

　　一方面他们会拦住过往摩托车、出租车，向路人游客们招揽生意、讨价还价；另一方面，他们也负责看守妓女们。

妓院把妓女们安排在红灯区一栋栋老旧的房屋里。这些建筑一般都只有几层，每一层都有相应的皮条客看守，为了防止妓女出逃，妓院甚至会在每栋楼的屋顶上，再派一个人看守。

而在这样的层层看守下，被诱拐而来的妓女，几乎没有出逃成功的可能性。比如，英国记者曾经花11年的时间，在这边接触采访到了一个妓女Goodie。而发生在Goodie身上的一切就是一个让人心碎的悲剧，也是这片红灯区黑暗、绝望但鲜活的一个例子。

15年前，只有11岁的Goodies还生活在印度偏远的乡下。她的家里非常贫穷，即使年龄还小的Goodie就已经开始打算着出去打工，寻找一点出路了。当时，和她一样挣扎在贫困中的家庭和女孩很多，村子里也有许多女孩去了大城市打工。大城市的生活究竟是怎样？11岁的Goodie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怀着想要过上更好的生活、多赚一点钱的想法，Goodie找到了当时的邻居阿姨，请她帮自己找一张工作。因为Goodie听说，邻居阿姨的女儿在孟买给人当女佣，一周可以赚5英镑。而5英镑，对于处于贫困之中的Goodie家庭而言，是一笔不少的钱：“5英镑已经非常多了。所以我和她说，好的我愿意去。当时的我，只有11岁，身材也还非常幼小...”

然而，在印度，大概有1500万妇女儿童，是出于和Goodie一样或相似的理由，被卷入到了被迫卖淫这样的“现代奴役制度”中去。Goodie也不例外。刚刚到了孟买，她就发现一切都和11岁的她想象的不一样。意识到自己是被诱拐来当妓女后，Goodie第一反应就是拒绝。然而为时已晚....

“到了后他们和我说，我必须要和男人们上床。我不愿意，我想要马上坐火车回家。但是，他们不准我走，开始狠狠地打我...”

“打完后，她们把我手绑起来，老鸨的女儿按住我的腿，然后，让嫖客强行把我上了...”

人贩子和妓院没有对11岁的弱小的Goodie抱有丝毫同情，他们以暴力手段强行地让Goodie变成了妓女，并且，为了让她变得顺从，还不停地虐待她，即使把她打到住院也在所不惜....

“第一次之后差不多有三个月的时间，我一直在住院...整整三个月....”

年幼的Goodie就算肉体上能抗住妓院的毒打，但心灵上，也受不了妓院无时不刻的威胁：“她们用棍子打我。”

“妓院老板威胁我说，如果我不听话工作，她就杀了我。”

“如果我不赚钱，她就把我再卖了。”

“我很害怕...我几乎每天都会被打...”

“如果我反抗，她们就不会给我东西吃...”

然而，在红灯区，还有很多比绑在房间里打一顿更可怕的事情。比如，在这里有很多小小的盒子一样的屋子、笼子，不听话、不配合的女孩会被关进去，作为不听管教的惩罚。Goodie当然也遭受过这样的待遇:“我曾经被关在一个笼子里长达六个月。”

笼子比原本已经很糟糕的妓院环境更差。在笼子里，妓女被老板、皮条客们折磨，意志力被一点点摧毁，直到她们完完全全服软、妥协、听话....

有记者试图打探一下这样的“笼装妓女”的妓院，想尽办法找到人带领着进去后，发现亲眼看到比字面听说，更加黑暗：

在脏乱不堪的妓院深处，越往里走，光线越暗...

穿过一道道门，在无比压抑的黑暗之中，可以听到有女孩子的尖叫声...

在黑暗的镜头，有一些阴暗逼仄的小房子里，里面放着一排木箱子。这样的木箱子大概一米多高，上面有锁。

记者没机会拍到这笼子里面关着的到底是什么...是曾经关押Goodie的小黑笼子吗？往往在获得答案前，调查的人就会就被妓院的人匆匆带走...

留下的照片中，只看到这些木板箱上，还放着一两件女性的内衣裤...

在这仿佛人间炼狱的地方，对妓女们而言，伴随着暴力、毒打、囚禁折磨的，往往还有疾病。

有NGO组织调查统计，在这个红灯区，妓女染病的风险非常高。大概有70%的女性性工作从业者，感染了HIV病毒。

所以，这造成了另外一个现象：在红灯区，买卖处女的生意非常火热！相对于年龄大的妓女，嫖客们更喜欢年幼的幼女，因为和处女性交染上性病的风险是最低的...

所以，为了能够“买”到更多的处女，皮条客和妓院老板之间也会互相竞争。甚至，能够提供处女的人贩子，可以搞一个拍卖。价格从1.5万卢比，到2万卢比，3万卢比都有。看哪家妓院出价最高，就能卖给哪家妓院...

Goodie也是这样一步步被拐卖、虐待的。她不是没想要反抗，要逃跑。相反，她想过很多次，即使是在被虐待、打骂、强奸、用笼子囚禁后，Goodie依然想要挣脱妓院的控制。但是，她从来没有真正成功过。

有一次，她想方设法跑出去，找到了警察报警。但是，让Goodie绝望的是，警察没有保护她，相反，是把Goodie当做违法者关进了监狱。

最后，从监狱里来把Goodie保释出去的还是妓院老鸨。老鸨花了600镑左右把Goodie弄出去。然而，这保释金的账就全落到了Goodie身上。Goodie花了3年时间给老鸨工作，才还清了这笔账....

所以，Goodie也意识到，在孟买的红灯区，法律是一回事，执法是一回事，警察又是另外一回事。对于很多警察而言，“抓妓女”和“不抓妓女”都是他们收入的来源...甚至，警察本身也会是妓院的嫖客....

在Goodie心里，警察、政府已经没有什么信任可言了：“警察不会帮我们的，警察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钱拿到钱了，他们就走了...”

因为警察的不作为，而卖淫一直都是黑帮盈利的一大产业，所以，Goodie除了妓院的虐待外，还要面对来自当地黑帮的剥削。曾经，有一个当地黑帮的人主动找上门来，说要借钱给Goodie，让她逃跑、离开这里。

然而，也是同一个人，在Goodie准备逃跑时把她出卖了。Goodie没能逃跑成功，反而背上了一笔“高利贷”：现在，Goodie被黑帮们逼着还那笔当时主动借给她的钱。

而加上利息部分，Goodie根本无力偿还。跑也跑不了，Goodie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在妓院“工作”...

难道政府不管、警察不管、妓女们自己无法自救，就没有人能够帮助她们了吗？其实，印度、孟买红灯区的问题之严重，也早就引起了媒体、慈善组织等的注意。

所以在当地，也有各种各样的保护妇女儿童的组织，想要帮助这些深陷“牢笼”的女孩、儿童们走出困境。

然而，“拯救”的路向来都不好走。往往是拯救得了一时，拯救不了一世。只要女孩们还生活在这个国家，还处于贫困线上，印度还有大量的嫖客、妓院，她们总是会被这些黑暗抓住、控制，循环往复地忍受痛苦...

比如，对于Goodie来说，NGO的帮助，其实并无大用。这些组织也曾经找到Goodie，想要帮助她逃离这一切。

但似乎最后都没有成功。钱没还完，黑帮又找上了怎么办？离开妓院，马上就失业了没有任何工作可以做怎么办？

而现在的Goodie也许是因为被欺骗、伤害太多次，已经不相信任何人了。与其靠别人拯救，她宁愿靠自己变得更加凶悍来保护自己。现在的她，会因为嫖客给的钱少而猛扇对方的耳光。对自己靠身体换来的钱，一分不让。

在这里挣扎了15年，现在的Goodie已经26岁了。如今负责管她的皮条客，也是她的“男朋友”。不仅控制着她的工作、钱，也控制着她的想法、生活规划。当被问到Goodie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和想做的事情时，一直沉着脸的Goodie反而笑了：“我有一堆的梦啊，但是我知道它们都无法实现的...”

“我想回家，想和家人们在一起”

“但是我现在回不去，因为我身上背着债...

　如果哪天还清了，哪天就会回去吧。”

和十五年前一样，现在的Goodie还想着回家，但她还在红灯区工作，她还在还债，她还是看不到，如何挣脱这一切的希望....

如何才能逃离这样地狱般的红灯区？这对于每个深陷其中的女孩来说，都是一个无比艰难的问题...

而在这个问题背后，又纠缠了太多太宏大的问题。

从宏观上看，印度这些年一直在高速发展，很多社会问题也得到了曝光。

但是，被曝光离被解决，还有非常艰难、漫长的路要走。

甚至，依然有越来越多的人陷入了和Goodie一样的命运中...

据统计：1997年，印度全国大约有200万女性性工作者。

然而过了十年，到了2007年，印度妇女和儿童发展部报告称，印度有依然300多万名女性性工作者，其中35.47%的女性在18岁之前进入该行业。

在1997年至2004年期间，妓女的数量增加了50%....

所以，光是在法律上禁止卖淫，或者立法要严惩人贩子、严惩卖淫者、严惩皮条客和老鸨，对于这样一个残酷又复杂的社会现实，是远远不够的。

或许，已经有很多立法者、执法者、社会机构的救助人员们在努力，在从现实生活中的一点一滴，去拯救一个个的女孩、儿童，去避免一次又一次的悲剧...

但是，对于已经深陷其中的无数女性，对于在被诱拐、剥削、奴役边缘徘徊的极度贫困儿童而言，目前社会给予她们的帮助远远不够多。

甚至在防止更多的人遭遇类似悲剧命运方面，也做的远远不够...

未来是否会更好？

或许，这对于Goodie这样的女性而言，是一个没有答案，也不敢去想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