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媒质问：英语差、就业难，留学生只是澳洲高校的“摇钱树”吗？

澳大利亚的国际教育产业近年来为该国带来了丰厚的收入，根据澳洲联邦教育与培训部今年6月份发布的一份研究报告，2017年，国际教育产业在本土一共为澳洲贡献了303亿澳元，这比上一财年（2016/17）的280亿澳元上升了8.1%。

其中，澳洲的高等教育占据整个国际教育产业收入的68.4%。而从国际学生的比例上来看，人数最多的中国、印度和马来西亚分别占32.5%、11.1%和4.3%，几乎占了澳洲国际学生的一半。而在澳大利亚的一些高校中，国际留学生所占比例接近50%。与此同时，国际留学生为学校所带来的收入日趋上升。在某些情况下，国际留学生所带来的收入占学校总收入的比例超过1/3，导致澳洲本土学生学费收入和政府补贴都相形见拙。

在国际教育发展火热的背后，澳大利亚本地媒体也注意到了一些令人忧心的问题，这些问题被不断增加的入学申请、高昂的学费收入所掩盖。如果不能采取适当的措施加以解决，轻则导致教育质量下降，重则降低澳洲高等教育在全球的竞争力。

澳大利亚广播公司（ABC）在最近的一篇调查报道中，就详细展示了国际教育产业中存在的种种“怪“现象。

澳大利亚一所知名高校的人文讲师向记者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一名之前向他发送邮件要求换专业的留学生在面谈时不仅需要人陪同，而且看上去非常局促不安。这名讲师说道：“这名留学生一点英语都不会讲，并且也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讲师原本以为陪伴这名学生前来的女士是她的一位朋友。但是，实际情况却是她专门为本次面谈雇来的翻译。令人惊讶的是，这名留学生居然已经在澳洲完成了第一年的学位学习。讲师说道：“这一点真的让我感到非常震惊！”

然而，在澳洲整个留学产业链中，无论是高校，还是中介服务机构，都坚称国际学生的入学审核不存在任何问题。然而， ABC的调研结果却显示，大量赴澳留学生承认自己难以用英语进行日常沟通，更别提完成课堂学习和作业了。

对此，澳大利亚学术界、就业培训专家透露，目前赴澳留学的语言门槛不是太低，就是可以通过其他方式予以规避。另外，很多英语不好的留学生往往由于承受不了课堂学习的压力而采用作弊等方式来规避考试不及格的局面。

同时，很多留学生表示虽然完成学位耗资不菲（超过10万澳币），但是却同样面临毕业后就业难的问题。

尽管存在上述各种问题，澳大利亚近些年吸引的留学生数量依旧屡创新高。最新的统计数据显示，目前澳大利亚的国际留学生数量接近753,000人，其中，就读于澳大利亚高校的留学生数量达到380,000人。

中国留学生是澳洲国际学生中比例最高的，由此也导致澳大利亚国际教育产业开始担心过分依赖某一生源国，继而导致整个行业面临政治和经济不确定性影响所带来的风险。

留学澳洲过不了“语言关”

墨尔本皇家理工大学媒体学者Jenny Weight表示，对于如此多的国际留学生无法用英语进行基本交流，甚至存在基本上不用英语的问题，她感到非常震惊。

她说：“我见过很多国际留学生写的作业。这些作业一看就是先用中文写好，然后用谷歌翻译而成。我并没有因此而责备学生，相反我认为这些留学生对自己的这段留学经历倍感苦涩。”

“按理说，我们的高校在录取留学生时应该提高英文入学考试的门槛和标准。但是，很多高校迫于挣钱的压力往往不会这么做。原因很简单，它们这么做了只会吓跑很多潜在的生源，断了自己的财路。”

在新南威尔士大学任教的新闻系老师Rose-Ann Manns指出，尽管很多国际留学生成绩不错，但是英语能力缺乏的学生也不在少数。

她说：“有的时候，我很想知道大学在录取学生时对学生的英语能力是如何进行评估的，尤其是口语交流能力。因为在某些情况下，这些标准貌似一开始就是失败的。”

在这样的背景下，有些老师碍于自己的职业选择了默许。有些老师则离开了这个行当。Jenny Weight说道：“很多高校压根就没想过要解决国际留学生所切实面临的这些问题。”

“对于这些高校而言，国际留学生就是摇钱树，尤其是对于那些办学资金贫乏的学校。”

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数十名国际留学生向记者描述了这样一幅画面，很多学生难以理解课堂中讲授的内容，无法参与小组讨论；很多学生无法完成作业，为了考试及格要付出加倍的努力。

一名就读于墨尔本皇家理工大学的留学生Olivia Zhou说道：“这样的情况在他们班级非常普遍。如果学生根本就听不懂老师在课堂上讲的内容，她们又如何能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

陆毅（音译）于2016年来到墨尔本皇家理工大学攻读传媒硕士学位。她说：“语言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很多留学生在全英语授课的课堂上经常会感到不适和备受打击。一些来自（中国）的留学生也不同当地学生交流，因为他们认为本地学生不愿意搭理他们。因此，他们的社交圈子往往限制在大学里一个非常小的范围。”

澳洲高校语言门槛太低

对于就读于澳大利亚高校的留学生而言，他们在入学前必须通过业内公认的语言测试。目前有五种语言测试标准，但是最常见的还是国际英语语言测试系统，即俗称的“雅思（IELTS）”。雅思考试分为四部分（听、说、读、写），每部分评分为1-9分，总分取四部分的平均分。

一般情况下，澳大利亚高校要求雅思成绩在6-7分之间。但是，根据雅思测试机构的标准，这一区间的学生也仅为“勉强接受”，在入学前仍需进一步的学习。现实情况下，很多学生在入学前连雅思6-7分的水平都未达到。

根据澳大利亚联邦政府的规定，要想获得学生签证，雅思成绩至少需要5.5分。但是如果学生选择在入学前进行短期的语言学习课程，签证雅思成绩可以放宽至4.5分。

这些入学前的语言学习课程称之为“海外学生英语语言强化课程（ELICOS）”，收费不菲，一般为学生提供10-20周的强化英语课程和评估。并且，拿到ELICOS的培训证书即可以避免在进入大学前再次参加雅思考试。

根据澳大利亚高校提供的数据，大约有25%的留学生是通过这种途径获得的入学资格。

一名目前从事雅思考试服务的供应商向媒体透露称，国际留学生的雅思成绩应该高于目前澳大利亚大学所设置的标准。他说：“他们必须获得高于6分甚至6.5分的考试成绩。并且如果学生学习的是一些对双语能力要求很高的专业，如法律、新闻和教育专业，那么标准应该更高。”

太多学生利用相关制度漏洞来到澳大利亚。有些学生根本就不具备对于他们而言至关重要的英语语言能力。”

但是，对此，他提出的解决方案是加强对部分短期课程的监管。大量通过ELICOS系统进入澳大利亚高校学习的留学生几乎没有变化。

国家教育专家Michael Fay指出，英语是把好国际留学生教育质量的“第一关”。他说：“很多时候，那些负责制定教育政策的决策者并不能充分理解英语语言的重要性，并且一味的推测，国际留学生会通过熏陶等方式来获得英语语言能力的提高。”

例如，澳大利亚国际教育协会（IEAA）董事总经理Phil Honeywood还警告称，不要随意提高英语测试标准。他说：“我们刚刚才把英语语言成绩要求上调至很多本地人也无法达到的标准。”

与此同时，现任教育部长Dan Tehan虽然在一份声明中承认，国际留学生的语言能力问题是高校的问题。但是却拒绝承认目前的大学录取标准存在任何问题。他说：“你可以通过我们每年接纳的国际留学生数量来判断澳大利亚的教育质量。”

留学生的尴尬：种族歧视、心理健康、工作剥削

目前就读于新南威尔士大学的Annie是一名华裔。她说道：“澳大利亚本土学生和国际学生的经历往往形成鲜明的对比。”

“国际留学生，尤其是那些来自非英语母语国家的留学生在课程上的确会有被排斥的感觉。你经常会看到本土学生一个阵营，国际留学生由于语言障碍问题被边缘化。”

国际留学生理事会（Council of International Students）主席Bijay Sapkota说道：“有关国际留学生的问题实际上已经不止是学习成绩和英语能力的问题。国际留学生往往会陷入经济压力、在工作场所被剥削、遭到种族歧视、出现心理健康等问题。”

同时，据Sapkota透露，国际留学生往往难以获得相关服务来解决这些问题。他说：“国际留学生必须通过严格的程序才能获得帮助。比如说，他们必须通过学生中心进行申请，然后再通过院校、经过心理测评等才能获得相应的服务。你要知道，完成这些申请对于一个语言能力有限的留学生而言并非易事。”

尽管如此，一些高校和行业机构简称，上述现象只是少数的个例现象。例如，新南威尔士大学工程学院院长就表示，上述说法被夸大了。

他说：“对于国家学生而言，每个人都会直接学习语言技能。同时，每个来到国外求学的学生都必须面对文化差异等问题。事实上，通过学习，在学校相关帮助下，他们在小组讨论中的交流能力和工作能力都有明显提高。”

谁应对监管标准负责？

由于国际学生处于各州政府和联邦政府的双重监管，因此存在两级监管不统一所导致的问题。

澳大利亚高等教育质量和标准局（TEQSA）是主要的行业监管机构，负责确保ELICOS和大学学位课程符合澳大利亚有关课程内容和评估的标准。但是该局只有5名全职调查人员，却必须负责澳大利亚170余家高等教育课程供应商的监管。

TEQSA的年度报告显示，尽管已经付出了全部努力，但是每年仍有数百起积压案件未能及时处理。因此，最普遍的做法就是“抓小放大”。它们一般对更多的关注小型课程服务商，大学等高校基本上处于“无监管”的状态。

在接受媒体采访时，TEQSA的发言人表示，平均每年会收到200名学生的投诉。但是由于没有对本土学生和国际学生进行分类，无法确定其中多少起投诉案件是由国际留学生发起。

另外，TEQSA主要负责监管课程内容和评估访视，而州立监察专员则负责处理高等教育产业的行政事务和学生服务投诉，例如学生录取资格不当取消等。

但是关于具体哪个监管机构负责何种投诉，由于界线并不是十分清晰，因此很多留学生并不清楚。

澳大利亚大学质量受到质疑

墨尔本大学副教授Fran Martin曾经教授过留学生，并对留学生群体进行了广泛研究。关于上文中提到的种种问题，Fran Martin表示很多问题已经存在有相当长的时间。

她说：“不知道为什么，很多高校很乐意接受国际留学生，将后者视为重要的创收途径。但是，与此同时他们却没有同样积极地把大量资金投入到改善留学生体验中去。”

新南威尔士大学工程学院院长Mark Hoffman则表示，大学老师为支持留学生做出了大量努力。但是与此同时，学生自身也需要承担一定的责任。

他说：“我们在学校开设了很多的项目，但是很多项目的参与程度却往往取决于学生参与这些项目的信心。同时，我们也在尝试建议个一个便于适应的环境，以便提高留学生的信心去积极融入和参与。”

唐小兰（音译）是一名之前在澳大利亚留学的学生，目前已经回到中国工作。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她说目前澳洲留学机构想要吸引中国学生去澳大利亚留学的难度已经明显增加。

她说：“很多人开始质疑澳大利亚的教学质量。尤其是很多学生在被别国高校拒绝后却依旧能收到澳大利亚同等高校的录取通知书时，这种质疑愈发明显。””

这样容易给她们留下“澳大利亚高校入学门槛很低的印象。”

Reference

https://www.abc.net.au/news/2018-11-25/poor-english-no-jobs-little-support-international-students/10513590

https://internationaleducation.gov.au/research/Research-Snapshots/Documents/Export Income CY2017

Australian Bureau of Statistics’ publication International Trade in Services, by Country, by State and by Detailed Services Category, Calendar Year, 2017 (ABS Catalogue no. 5368.0.55.004) published on 25 May 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