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被张爱玲手撕的美貌表妹一家，活成了她意想不到的模样（组图）

今天八八想讲一讲张爱玲和她表姐妹一家的故事。

——我是刻薄祖奶奶的分割线——

为啥突然会想起张爱玲表妹呢？因为她表妹的女儿张小燕，前一阵在台湾金钟奖上拿了终身成就奖。

年过70的张小燕染了一头潮爆的蓝色头发，一番获奖感言说得台下又哭又笑。更让人啧啧称奇的是，她把94岁的妈妈、也就是张爱玲表妹，也请上了台。

只见老太太身材苗条，桃红裙子+耳环项链全身美美哒。

虽然上台时要人搀扶一把，但全程腰板笔挺从容行走。要是不说她的年龄，谁能猜得出来？

张小燕妈妈跟张爱玲的表姐妹关系，是张爱玲自己在书中透露的。

她在《对照记》里放了下面这图片，写道：“五个小萝卜头我在正中，还有一个表妹最小，那天没去，她现在是电视明星张小燕的母亲。”

后来曹可凡采访张小燕，就八卦地问张爱玲是不是她亲戚。张小燕答：是啊，我外公和张爱玲的妈妈是龙凤胎。

为帮大家厘清张爱玲复杂的家族关系，先请她爸妈出场：张爱玲的父亲叫张志沂，母亲叫黄素琼，两人门当户对，父辈祖辈都是显赫的清朝大臣。

张志沂的父亲是张佩纶，外公是李鸿章。

黄素琼的爷爷黄翼升，曾是江南水师提督，官至尚书。

虽然拥有宇宙无敌家世，张爱玲的爸却活成了一个废柴。只会抽大烟、赌博、嫖娼，没干过什么正经事。

张爱玲的妈黄素琼，虽然是裹着小脚长大的（下图坐着的女孩），却更有文化和追求。

张爱玲父母这场官三代的联姻，祖辈是旗鼓相当了，两夫妻却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因此张爱玲幼时记忆中的母亲，总是不快乐的。

身为官宦人家的大小姐，张爱玲母亲没有被不合适的婚姻困住。她成为一枚出国留学的新时代先锋女性，后来更和张爱玲父亲签字离婚。

因为母亲常年出国，父亲又不靠谱，张爱玲小时候常在舅舅家玩。她舅舅是母亲的双胞胎弟弟，也就是张小燕的外公。母亲回国后，母女俩常去舅舅家搭食，自己带一碟菜过去。张爱玲在书中写：“苋菜上市的季节，我总是捧一碗乌油油紫红夹墨绿丝的苋菜，里面一颗颗肥白的蒜瓣染成浅粉红。”这一派温馨亲情的场面，后来却画风大变。

亲人变仇人的缘由，《小团圆》里有如下描述：

张爱玲把舅舅家气得绝交的一篇文，叫《花凋》。

这篇小说写的是少女郑川嫦突然患上重病，病中见识了从父母到未婚夫种种人情冷暖，最后黯然早逝的故事。女主郑川嫦的原型，是张爱玲的三表姐黄家漪。郑川嫦的父母郑先生郑太太，就是张爱玲的舅舅舅母。

（张爱玲亲手为《花凋》画的插图）光看小说，会赞叹张爱玲三言两语就能勾勒出性格的笔力，洞察人性的入木三分。知道背景后，看张祖奶奶连自己亲舅舅都能这么刻薄，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她写舅舅的巨婴遗少性格：“从民国纪元起就没长过岁数，是酒精缸里泡着的孩尸”。

毒舌舅舅的风流花心：“有钱的时候在外面生孩子，没钱的时候在家里生孩子”。

连舅母也不放过：郑先生是连演四十年的一出闹剧，他夫人则是一出冗长的单调的悲剧。

不得不佩服张爱玲的前瞻性，塑料姐妹花是近几年才流行起来的词，可七十多年前她这段绘声绘色的描写，活脱脱就是这个词语的解释。

小说中最令人震撼的描写，是女主病到最后时，父亲觉得再治也是白花钱，不肯出钱给女儿买药；母亲怕暴露自己有私房钱，竟让女儿去求已经另觅新欢的前未婚夫出钱。

如今多少文艺青年，都能背出张爱玲的金句：人生是一袭华丽的旗袍，里面爬满了虱子。可要像张爱玲那样真下狠手，戳穿伟光正或慈爱美丽的表皮，抖出下面的不堪给人看，尤其是自家人的，估计没几个人能做到。张爱玲对舅舅不留情面的描写，可能一方面源自对父亲代表的旧世界的厌恶。《小团圆》里她写父亲跟舅舅一起逛窑子，想必舅舅是被她划入“属于我父亲这一边的”。

另一方面，张爱玲对自己也一样狠。《小团圆》里写年轻时子宫颈折断，中年又在美国公寓里堕胎。她把笔当成冷酷的手术刀，自己的表皮也是一刀就这么割下去·，因此她可能并没觉得对待舅舅有什么不对。

张爱玲外公是独生子，偏偏早逝。幸好二姨太在他去世前已怀孕，但在那个年代，如果生下的是女儿，不足以传宗接代，家业恐怕要被族人夺去：幸好最后生的是龙凤胎，这才保住了家产。

《小团圆》里却说，姨太其实只生了张爱玲妈妈一个孩子，舅舅是买来冒充的。

书出版后舅舅的儿子给炸了出来，翻出家族老照片给记者看：张爱玲妈妈和舅舅确实长得十分相似，就连张爱玲弟弟张子静，跟舅舅的子女们也长得很像。同一件事情，各人站在自己的角度上，可以看出截然不同的两种模样。自以为手握真理的轻易评判，可能并不真的有理和正确。

八八先声明下，绝不主张以三观为标准来评判文艺作品。文学不是在说“应该是什么”，而是在说“也可以这么去看”。对张爱玲小说喜欢与否都没问题，但不要用道德标签窄化了她作品的价值。

因此前面讲到张爱玲写作的一些背景，并不涉及对作品的评价。让八八嗟叹的，是作品以外的个人。

张爱玲出生在一个扭曲的家庭。作为一枚天才早慧少女，她没得到亲人的关爱和引导，只见到新旧价值观的剧烈碰撞，养成了冷冷观察、下笔也冷冰冰不带矫饰的习惯。

她和弟弟的童年照上，一个抱着洋娃娃，一个抱着小狗。他们从未享受过父母的抚摸拥抱，只能可怜巴巴地用别的替代。

对于父爱的缺失，甚至囚禁虐待，她用思想上否定父亲的一切来解决；但现代前卫的母亲是她向往模仿的对象，却渴慕爱而不得，母女间变成了一种拧巴的关系。

张爱玲书中记述了过马路时母亲牵着她的手，过完街却立刻弹开，似乎厌恶和她的接触；对母亲语言举止间伤到她自尊的细节，更是反复咀嚼，念念不忘。

于是她把母女关系定义成金钱债务关系，攒了金子还给母亲，陪笑说，您破费了。搞得母亲流下泪来，说虎毒不食子，你何必把我想成这样（大意）。

其实站在张爱玲母亲的角度想一想，对于从小没亲近过、长到少女时突然逃离父亲家庭来投奔的女儿，她应该是不知如何相待，更不知道怎么表达爱。

她自己留学和日常生活的花费，来自从娘家分的遗产。算算只供得起一个孩子，她选择给女儿学费而没有给儿子，这难道不是对张爱玲的爱吗？

因为年少气盛聪明过人，自以为懂得一切，其实往往只是放大了自己看到的一面，却忽视了没看到的另一面。

再看张爱玲舅舅家，就会发现她可能犯了同样的错误。

张小燕知道张爱玲是亲戚后，去问妈妈为什么没跟自己说过。妈妈只淡淡地说不知道她这么有名。再就只说小时候自己在外面玩，张爱玲总在屋里窝着，当时就觉得她怪怪的。

张小燕还大笑说：是你怪吧！是你太皮了吧！

可见舅舅家虽然和张爱玲绝交，但并没有对下一辈念叨。

对于张爱玲把表姐妹们描绘成各种心机不让抢漂亮衣服的塑料情，她的小表妹也就是张小燕妈妈，只能耸耸肩说她怪怪的，因为这并不是全部事实啊。

虽然查不到张爱玲舅舅其他儿女后来的情况，光从张小燕妈妈来看，绝不像在亲情淡薄勾心斗角的家庭中长大。

这位94岁还打扮美美的老太太，每周都要跳国标舞和打牌。张小燕说不论眼下境遇好还是坏，妈妈总会乐观地说：啊，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花凋》中，张爱玲用“绝色”来形容几个表姐。她说舅舅家“一家都是出奇的相貌好，郑先生长得像广告画上的标准上海青年绅士，圆脸，眉目开展，嘴角往上兜兜着。”

张小燕拿奖时，大屏幕放出她父母年轻时的照片。她母亲可不就是圆脸、眉目开展的貌美模样么。

张爱玲毕生最大遗憾之一，就是没遗传到母亲的美貌。她为此念兹在兹，书中常流露出自卑的情绪。

其实张小燕（左）也没有遗传到母亲的精致五官，但她的反应就跟张爱玲完全不同。

（是的右边这位是年轻时的林凤娇）

歪楼说下，下面这张图里童年张小燕的身边是萧芳芳（左），她们是当年台湾电影圈最成功的两个小童星。

萧芳芳的小姨成家榴曾是张爱玲的同学。却因为傅雷给张爱玲小说《连环套》写了差评，她一怒就写了篇《殷宝滟送花楼会》，抖出了傅雷和成家榴的婚外情。那是另一个故事了。

不继续歪楼，还是回到主题吧~~张小燕没有继承母亲的美貌却毫不自卑，或许是因为，她是在父母满满的爱浸泡中长大的。

这次领奖时，大会对她的成就做了一连串数字的详尽介绍。这看似平常，但要知道张小燕的大部分演艺生涯，处于没有互联网的时代。

这些数据，都来自张小燕父亲从女儿当童星开始，为她每个作品每次得奖亲手写下的一篇篇笔记。

张小燕在得奖感言中，还回忆了童年刚入行时父亲对她的叮咛教导：

张小燕有过两次婚姻，第一次因双方感情不合离婚；

第二次结婚终于找到了真爱，两口子一起成立唱片公司，带出了张惠妹、小虎队等艺人。没想到丈夫患癌早逝，而且同一年，最疼爱她的父亲也离开了人间。

人生难吗？经常很难。张小燕说自己12岁就有第一次失业危机，因为童星生涯结束后不知何去何从；后来到近三十岁时，才在电视主持界打出另一片天地。别人羡慕她数十年屹立不倒，到60多岁还在开新节目。她却坦言，每次进演播室都觉得自己像只拔光了毛的鸡，站在众目睽睽之下。

虽然很难，但不论残酷的竞争、还是残酷的评论都打不倒、锤不扁她。张小燕曾给选秀比赛当评审，得了第二名的小男孩不愿拿奖，她就对他家人说：他不适合这行。在这个行业你很可能尝试十次有九次是失败的。你不做到第十次，怎么可能成功呢？

张小燕有过无数辉煌的战绩。她主持的综艺曾是张国荣去台湾唯一会上的节目；刘嘉玲被绑架风波爆出后，第一个接受的是她的采访。李敖生前曾发博说，台湾唯有他和琼瑶、张小燕是成名50年以上的，其他名人都不够看。

领终身成就奖时，张小燕没有提这些辉煌，却对天上的爸爸说：你曾告诉我，要做一个不迟到不早退，自重并受人尊重的艺人，我做到了。还有，爸爸我答应你要把妈妈照顾得很漂亮，我做到了！

张爱玲和张小燕这对表姨表外甥女，都是优秀的女性。论成就当然张爱玲更高；但如果问想活成谁

相比张爱玲一味站在自我角度上追求真实，将自己和他人弄得遍体鳞伤；八八更喜欢张小燕不论人生多难，都能活得生机勃勃的强大。

无论有多少后悔的过去和不安的未来，人生值得一活。振作起来，爱每一个今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