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95岁的奶奶被性侵，没有人相信，没有人关注（组图）

大家好，我是田静。

「性侵」这个话题我们讨论至今，有一个群体是我们没有关注到的，那就是老年人。其实在2014年曾报道过一个老年人被性侵案。

49岁的王军专找村里的老妇人下手，被入室强奸的受害者年纪最小73岁，最大95岁。有多名老人被性侵后，出现精神问题，95岁的受害者因为羞愧和惊吓导致瘫痪，卧床不起。

这些老人之所以不敢报案，一是她们大多儿孙满堂，面子上过不去；二是家里的青壮年大多都在城里打工，老人家文化水平低，且孤立无援。而犯罪嫌疑人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才会肆无忌惮地抢劫和强奸，甚至对其中一位老妇人施暴长达半年。

看这个案例不难发现，空巢老人作为总是被忽略的边缘人群，自我保护是个难题。当人们关注到这些事件的时候，终于有人站出来报案，有人根据真实的社会事件改编成电影，想让更多人相信和关注她们。

比如2019年上映的韩国电影《老妇人》，揭示了老年妇女举证性侵害时面临的重重困难与挣扎。电影讲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故事：69岁的老人孝正接受治疗时，被29岁的男护士性侵。

她把这件事告诉了和她住在一起的朋友，并向警方报案。然而，性侵者声称他们当时是两厢情愿。包括警方在内，没有几个人相信孝正的控诉。导演兼编剧林善爱说：“促使我写下这故事的，是深深的无力感。”

不被重视的老年妇女性侵害（SAWLL）

针对老年妇女的性侵害（英文Sexual Assault against Women in Late Life ，简称SAWLL）近年来愈发受到研究关注。

虽然专业人员和研究人员都意识到了这一现象的存在，但与对年轻妇女性侵问题的研究相比，人们对老年妇女面临的性侵害仍旧缺乏了解。SAWLL的施暴者都是什么人？SAWLL的施暴者可能是她们的配偶、成年子女或其他家庭成员、准亲属、受害者认识的施暴者和陌生人，以及机构背景下的工作人员和住院医生。

其他潜在的犯罪者可能是老年妇女的近期约会对象，包括网上认识的约会对象。临床证据表明，老年妇女经常因披露性侵事件而受到伤害、惩罚和威胁，这一现象被描述为“级联受害”，即一个或多个虐待事件触发由同一或其他侵犯者引发的后续的、额外的虐待。

△电影《老妇人》剧照 

SAWLL受害者的难言之隐

专业人员和老年人本身面临的障碍往往使人们难以认识和应对SAWLL。SAWLL受到的关注不足，以及专业人员对这一现象的认识有限，可能与SAWLL受害者的 “隐蔽性”有关，而这是由社会层面的年龄歧视造成的。因此，与年轻群体相比，这类老年受害者更加边缘化。由于大多数老年性侵案受害者是女性，她们可能会因为年龄和性别而遭受双重边缘化的困境。

年龄歧视带来的另一个重要问题，可能是识别和干预SAWLL时遇到的障碍，即专业人员认为老年人是无性的，因此不是性侵害的潜在受害者。

同样，认为“性暴力、性活动和性吸引力有关”也会使专业人员更难识别SAWLL。其他障碍可能包括专业人员在卫生保健和社会服务领域对SAWLL的认识不足。

在卫生保健领域，故意伤害和瘀伤可能被错认为衰老的迹象，使老年人遭受性暴力的身体迹象被进一步忽视。在社会服务领域，为妇女解决SAWLL问题的服务也很有限。另一个障碍是，长期护理机构的专业人员之间会互相隐瞒包庇。这些专业人员可能会忽视受害者的投诉，以保护机构的声誉和住院医师的隐私。

△电影中施暴者，由演员金俊京饰演 衰老及其带来的挑战可能会给识别和干预SAWLL造成障碍。

身体机能退化，如视力和听力障碍，以及由于失语症和身体机能受损而无法说话，可能阻碍老年妇女指控性侵害以及寻求帮助，从而减少她们获得社会和医疗保健服务的机会。

对性侵害事件的调查还面临着一个潜在障碍，即许多老年人经常生活在较为孤立的社会环境中。痴呆症以及与老年相关的精神障碍也会延迟性侵的指控。因此，专业人员和司法系统可能认为这些老年人的投诉不具说服力。另一个障碍与老年人因健康状况不佳而产生的依赖关系有关。

如果犯罪者是家庭成员或老人的照料者，利用老年妇女的需要而实施性侵害，这种情况可能会进一步加剧。长期受困于虐待关系中，加之对施暴者抱有矛盾、冲突的情感，都可能阻止她们指控性侵。

文化规范，如男尊女卑的观念，也可能成为指控SAWLL的障碍。

在婚姻关系的背景下，老年妇女可能不认为强迫的性行为是性侵，而是对方作为其配偶的特权，以及自己作为妻子的责任。

由此带来的羞耻、尴尬和内疚感可能使老年群体更不愿意披露有关SAWLL的隐私信息。总之，上述情况可能导致老年妇女的脆弱性，它源于客观因素，与精神和身体状况恶化有关，也与依赖和孤立的状态有关。

然而，这种脆弱性也可能来自于老年人对年龄歧视的内化，这使她们感到更加无力。

因此，老年人的自我防卫能力较弱。

SAWLL定性研究

2017年12月至2018年7月，一项有关SAWILL的定性研究在以色列展开。研究参与者是来自以色列各地的专业人员，包括18名社会福利和保健专业人员，招募自社区社会福利机构、长期护理机构和医疗中心的干预和预防虐待老年人工作组，其中有16名女性和2名男性。

15名参与者是社会工作者，2名是医生，1名是护士，他们与虐待老年人的受害者和犯罪者都有直接的工作接触。

在这项研究中，“老年妇女”指的是60岁以上，在家庭背景下以及在长期护理机构中经历过性侵害的妇女。大多数参与研究的专业人员都参加过培训项目，处理老年人虐待事件的工作经验平均为9.3年。这些专业人员在工作中经常接触到虐待和性侵害的案件。

研究结果源自对参与者采访内容的分析。

在访谈过程中，专业人员区分了他们自身面对SAWLL的障碍(即专业人员的沉默)与受害的老年妇女在向他们倾诉时面临的障碍(即老年妇女的沉默)。

这两种声音之间的相互作用使人们能够深入了解与这样一个敏感话题有关的障碍。

数据分析显示，障碍主要存在于以下几个方面，每个方面都涉及老年妇女的沉默和专业人员的沉默：▎社会建构引发的负面情绪社会建构影响着身处虐待关系中的人的日常生活。SAWLL发生在年龄歧视和性别歧视的社会建构中，两种歧视共同构成了这一现象被曝光的主要障碍。

受年龄歧视影响，人们容易认为老年人既没有性吸引力，也没有行动力，而性只属于年轻人。

因此，老年人不被视为性侵害的潜在受害者。

正式和非正式的社会系统倾向于忽视老年人，对他们的需要和面临的性侵害相关问题给予的重视较少。

同样，相较于其他类型的老年人虐待，专业人员和公众更可能忽视性侵问题。

性别歧视强调男性的优越性。

性别歧视文化往往通过否认或模糊问题，轻易地原谅性犯罪者，有时甚至责备受害者，使对妇女的性侵害合法化。

因此，对老年妇女及其性行为的社会和文化态度以及思维定式往往导致SAWLL被固化成了一种边缘化的，不被承认的现象。

此外，老年妇女本身往往将年龄歧视和性别歧视的价值观内化，导致她们形成消极的自我形象，从而避免寻求帮助。因此，这种社会认知引起了专业人员的情绪反应，如排斥和窒息、震惊、厌恶和恐惧的感觉。此外，专业人员不愿意听有关SAWLL的故事，也不愿意接受它的存在，因为他们也常常在不知不觉中受到社会固有观念和偏见的影响。

至于老年妇女本身，社会结构塑造了她们的自我认知，让她们认为无法改变自己的处境。

与受虐待的年轻妇女类似，她们也会有负面情绪，如内疚、羞耻、羞辱感和恐惧。因健康状况不佳而产生的依赖性进一步加剧了她们被虐待的困境。

总而言之，隐秘性、年龄歧视的社会结构以及老年妇女和专业人员的负面情绪，加剧了调查SAWLL面临的现有障碍。▎受害者和专业人员面临的语言障碍另一个障碍是语言的匮乏。

多年来对家庭暴力和受虐待老年妇女的研究和干预措施使人们形成了丰富的词汇，涉及这一广泛现象的不同方面。

此外，防止虐待老人的干预计划已经调整了相关词汇，包括定义、概念和理论，以应对这种类型的虐待。

然而，SAWLL作为一种现象，几乎没有得到解决，并且被认为是一个不同的内容领域。

在研究结果中，专业人员报告说，他们时常对听闻的事实无言以对，感到震惊，因为他们没有接受过有关SAWLL干预的培训。语言的匮乏也可能源于文化规范决定了妇女与其社交网络之间共同的沉默，导致内疚和羞愧。

此外，在本次研究中，专业人员认为老年妇女通常不愿意谈论性问题，特别是不愿意谈论亲密的性关系和性侵害。此外，认为女性“有义务”满足男性性需求的文化观念和规范也构成了婚姻中强迫性交的理由，使这种行为不被视为强奸或性侵害。▎经久复杂的创伤本研究还发现，累积性和复杂性创伤是披露SAWLL的障碍。它被定义为累积的多重创伤，往往导致更密集和更频繁的创伤后综合症。这些经历也可能与复杂的创伤有关——同样的重复性创伤影响了妇女的身体形象和自我形象，从而限制了受害者信任他人、建立人际关系或对其生活建立掌控的能力。

在这种情况下，她们总会怀疑与专业人员和信任的朋友分享自己的经历是否有价值，是否有效，因此变得沉默而无助。

专业人员似乎觉得自己被倾诉者的创伤 “污染”了。

他们指出，当遇到妇女与之分享这类复杂的情况时，自己会有无助感。

这种状态，再加上缺乏语言和干预技能，似乎使专业人员感到恐惧，害怕打开围绕这些虐待案件的潘多拉盒子，从而造成一种“沉默的探戈”。针对老年妇女的性侵害是一种常常被噤声，且未被明确鉴别的现象，没有得到足够的专业重视和社会承认。

妇女和专业人员在个人层面(情绪、长期创伤)、人际层面(语言匮乏)和社会层面(社会排斥)上都经历了沉默和被迫沉默的过程。

这一过程构建了一堵障碍之“墙”。

有效地解构这一障碍需要专业人员的自我反思、足够的敏感度和觉悟，以及对专业人员和面临性侵害威胁的受害者进行教育，以克服这些障碍，打破围绕着SAWLL的沉默共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