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目模糊的华人候选人——聊聊墨尔本市议会选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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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一次的墨尔本地区市议会选举正在进行中，因为疫情的关系，本次选举全部采用邮寄投票方式进行，投票时间为10月6日至23日。

有人可能会问，去年不是刚大选完吗，怎么又选举？简单来说，去年是联邦大选，今年是市议会议员选举。层级不一样。

简单科普下，澳洲在国家结构形式上采取联邦制，最高一层是联邦政府，然后是州政府，州以下是地方政府。相应的，澳洲的选举也分为三级：一是联邦选举，产生联邦众议员和参议员；二是州议会选举；三是州以下地方政府选举，主要是市议会及乡村地区选举。

澳洲的行政单位「市」，大概相当于我们的「区」或者「镇」。市议会就是最基层的地方政府权力机构，主要任务就是为居民提供社区服务，比如垃圾收集和回收、儿童健康和免疫、老人居家护理、宠物登记、操场公园设施等。市议员就相当于社区代表，对这些很接地气很琐碎的社区事宜发挥作用。

其实这种选举跟我也没啥关系，我又不是citizen对吧。但是因为生活在华人圈子，我还是留意到了一个现象，就是今年好像很多华人参选，我朋友圈就有好几位。

后来才了解到，本届市议员选举华人参选人数创了历史记录，据非完全统计有超过25位华人竞逐议员席位。

听起来好像挺多，但其实今年维州的选举规模是历年来是最大的一次，预计将有450万选民参与投票，从2000多名候选人中选出76个市议会的600余个席位。

华人候选人嘛，大概占参选人数的1%，跟联邦议会华人占比差不多，都是不能反映华人在澳洲的人口比例的。

大墨尔本地区市议会划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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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在不少人眼里是一个进步。这些年随着华人移民增加，很多人都呼吁华人移民要团结起来，充分利用自己的投票权，选出自己的代表，通过参政议政争取自己的利益。

一方面我的确相信，华人参政议政或多或少会给华人群体带来正面影响；但同时，我也认为从根本上来说，华人参政是不可能真正为华人谋福利的。

举个例子。我发现这些华人候选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即对于华人群体来说，他们显得有些面目模糊：在看他们的简介时，他们出生地在哪，他们在哪念书，成长经历如何，这些「前史」基本上是找不到的。他们的自我介绍往往从大学、乃至进入社会开始，对于许多华人关心的祖籍、原籍往往直接省略或含糊其辞——特别是那些有大陆背景的候选人，更是如此。

与之相对，本地人的介绍往往会更强调自己的出生地，哪怕不是本社区出生，也会简单介绍下——谁都会更倾向于相信一个知根知底的人。

两位Yarra City Council的候选人

而看完华人候选人的介绍，如果我可以投票的话，我其实最感兴趣的是ta到底是二代华人，还是大陆背景，港澳台背景，还是越南、马来、柬埔寨背景的华人？当然对于其他族裔选民来说，他们的面孔是清晰的：反正统统都是亚裔澳洲人。

这样的处理当然是因为最优选举策略，一方面他们需要华人移民的选票，另一方面要尽量减少因族裔背景、尤其是大陆背景所给选民带来的负面看法——因为在澳洲，「中国」这个词所隐含的负面信息远远多于正面信息。

也因此更有甚者，会直接在介绍中说自己不是间谍。

某华人候选人选举官网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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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为什么我会认为这些华人候选人不能代表华人族群的利益？

因为从上述现象就知道：华人在澳洲参政，所需要面对的最大的困难是：你怎么证明你对澳洲的忠诚度？你怎么证明你不是你祖国的代理人？尤其是新移民来说，更是如此。

在澳洲从政，生于中国就是原罪。因为你的母国意识形态太不一样，因为你的母国太强大，因为你的母国曾是另一个阵营的，所以它就是一个潜在的敌国——毫无疑问的，如果中美交战澳洲一定会站在美国那边。

华人政客要自证清白，就必须想尽办法切割跟母国的关系。但即便如此，你也未必就能证明你对澳洲的忠诚。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联邦议员廖婵娥（Gladys Liu)。这位来自香港的议员多次表达对中国相关政策的反对，比如反对维州政府签约加入中国的“一带一路”计划，反对港版国安法等等，但诸多投名状递上，依然不能让她获得澳洲政界的信任，直至今日仍然有人质疑她是间谍。

此外，上周在堪培拉举行的一个议会听证会上，一位华裔研究员奥斯蒙德·邱（Osmond Chiu，音译）与另外两位华人参与讨论澳政治活动中多元文化社区代表性不足的问题，却被一位参议员毫无关联地要求他们公开谴责中国，「以自证对澳大利亚的忠诚」。奥斯蒙德·邱后来在《悉尼先驱晨报》发表了一篇文章，题为：《我生在澳大利亚，为什么就要和中国“割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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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位当事人事后在推特发表的回应

这些例子可以论证我刚刚所说的观点，在澳洲涉足政治领域，「中国」就是原罪，哪怕你是二代三代四代，哪怕你屡递投名状，你依然会被要求一次次地自证忠诚——因为「反中不彻底，就是彻底不反中。」这也是为什么有人会认为，华人在海外从政，说极端点，那都不叫移民，叫投诚。

所以以往华人不参政，某种程度上是保存自己文化身份的一种方式。在澳洲乃至很多国家，华人是不能被团结起来的。因为团结起来本身就代表了一种对于现状的不满，必然会引来主流社会的猜嫌。因此华人候选人的政纲，一定不能说是为华人谋福利，甚至当选后，也不能明着暗着为华人谋福利。华人候选人只能作为少数族裔中的一员，和其他少数族裔如越南裔、韩裔、中东裔等团结在一起，「为共同的社区服务」。因此，华人当选，跟华人群体的福利提升，没有直接和必然的联系——除非有一天，华人人口比例达到可以影响政治版图的水平，这种情况才有可能改变。

也正因为如此，如果片面强调华人参与政治的话，只要华人依然是这个社会的少数族裔，随着时间推移，最终必然会走上与其他族裔混血，最后逐步模糊甚至丢失自身文化认同的路。相反，不参与政治反而可以保持华人的文化特性，比如马来西亚华人——这也是海外华人「参与本地政治斗争」、「保持华人文化特性」、「不被主流群体排斥」三者永远只能取其二的例子，不同选择和结果的例子还有泰国、印尼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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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在「后疫情」时代，澳洲政府已经开始关注中国背景新移民的忠诚度。

我以前说过，在澳洲生活的华人移民，拿着绿卡不入籍的人是很多的。在网上找到的数据显示，2007年至2017年10年间，中国内地移民的入籍比例，平均约30%左右。而且随着中国发展越来越好，这个数据是逐年降低的，到2017年更降到了历年最低水平，只有22.2%。

很显然，这些人（包括我）就是想两边好处都捞嘛。我们只是享受住在澳洲的生活条件，并不是以成为澳洲公民为目的而移民的。

但「后疫情」时代，这样的小心机可能要遭遇危机了。一方面国内要开启人口大普查，像我们这样常年不在国内的，有可能会被取消户口；另一方面，澳洲政府也呼吁拿着绿卡的中国移民入籍。

澳大利亚代理移民部长艾伦·塔奇（Alan Tudge）前阵子就说：「我们希望在澳大利亚的持永居签证的中国移民考虑入籍，我们鼓励他们成为澳大利亚公民并和其他人一样融入澳大利亚。」

什么是「融入澳大利亚」呢？具体说来，就是要「深刻理解和认同澳大利亚价值观」，并在入籍仪式上承诺宣誓。

为了达到这样的目的，从今年11月15日开始，澳大利亚的公民入籍考试将发生变化，会明确侧重澳大利亚的价值观——修改后的公民入籍考试同目前一样，共有20道选择题，需要在45分钟内答对75%的题目才算通过考试，但其中有五个关于澳大利亚价值观的问题，必须全部答对才算通过。

简单来说，感觉两边都在渐渐逼墙头草们选边站了，这压力目前还不算太大但肯定有。对新移民来说，在澳洲仅仅拿着绿卡，已经不能得到完全的信任了。如果要在澳洲社会走得更远，入籍吧；如果要在澳洲从政，投诚吧！——似乎就是这种感觉。

投诚是不可能投诚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至于能走多远，走一步算一步。我走出国门，本来就是想着随便走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