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耳他——见证千年欧洲政治转型的地中海岛国（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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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那么小，小到在世界地图上只是一个点的小岛，命运多舛可想而知。身处地中海中央的马耳他，历史上从来没有自己。

两周前，我们带孩子去了马耳他度假。当时是英国学校的half term，有一周的假期。英国生活已令我不再鸡娃，谁家孩子参加什么补习班和运动项目对我没压力，有压力的是脸书上家长们晒自己和家人如何享乐与度假的喜悦。从前听说西方人推崇消费主义与享乐主义，堕落！现在我也堕落了。人生如何自我定义，英国人和中国人大不同。

假期带孩子去哪里好？我在中国成长之时，除了对鸦片战争的痛恨，还留下对欧洲历史与建筑的各种崇拜之情。大多数英国人和我正相反，他们不知道鸦片战争，虽然对欧洲也感兴趣，但感兴趣的焦点往往不是历史与建筑（估计是因为英国是欧洲强国，本国的帝王历史与高大建筑已经多得不计其数），按照先生与孩子的喜好，度假应该去个太阳、海水与沙滩兼备之处。这其实也是过去十年我们家庭度假的唯一标准，或者说是英国大众标准。在英国住了17年的我，习惯阴沉多雨之余，对太阳的热爱与英国人已基本同步，不再打伞遮阳了。不过每天只是晒太阳、吃喝、带孩子各种娱乐的生活，于我而言仍然不算是好假期，加上历史与美食就完美了。于是我们选择了马耳他。此地是地中海小岛国，欧盟国家，讲英语，纬度与北非平齐，除了阳光海滩，其蓝绿色的海水亦令英国人爱恋。

大概我孤陋寡闻，或者我从前只关注强者文化，此前我从未听过马耳他的首都瓦莱塔（Valletta）的名字，我甚至没有马耳他人的概念 ——如果听到法国、俄罗斯、古巴等国，很容易想起那些国家国民的形象，马耳他人什么样？我好像从未在媒体上见过，也许是媒体很少报道，或者是我选择性地没关注？

一个那么小，小到在世界地图上只是一个点的小岛，命运多舛可想而知。中国文明之所以几千年不灭，生生息息，除了其大一统文明的强大生命力以外，其在亚欧大陆东面环海的地理位置为其提供了千年的自然保护；同理，为何工业革命和民主等领先的科技与社会发明能首先出现在英国？这与英国地处亚欧大陆的西面小岛，远离亚欧大陆上几千年的厮杀与血腥文明灭绝的地理位置亦有很大关系。身处地中海中央的马耳他，历史上从来没有自己，直到1964年独立之前，除了在古罗马帝国统治时期，因为身处帝国中心，不会遭到外侵之外，其历史就是个不断被史上列强——如腓尼基、古罗马、拜占庭、西西里王国、奥斯曼帝国、法国和大英帝国等——争夺与控制的弱者历史。他们的历史就刻在马耳他人的长相里，混了欧洲人、土耳其人、非洲人的各种血脉，面相独特。

首都瓦莱塔城市很小，小到只有8000人口，行走其间，除了游人，很容易遇上马耳他政治人物与商人，他们的长相看起来充满中东与北非的异域情调（也许欧洲人不会这么认为？一个笑话说：“亚欧大陆东面来的人，看到华沙，以为那是巴黎；亚欧大陆西面来的人，看到华沙，以为那是莫斯科”）。可是其城市气派的巴洛克式建筑群，又很容易令人误以为自己身在欧洲大陆。

这气派的巴洛克式建筑与土灰色调的古代碉堡式的壮观城市风貌，是圣约翰医院骑士团第六任首领拉•瓦莱特（1557－1568在位，瓦莱塔城始建者）留下的。首都名字正是以他的姓氏命名。

如何一个骑士团就能够塑造与成就今天瓦莱特的世界遗产地位？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首先要抱歉地说——直到近来，我才发现我从前（尤其是早期的文章）很多对英国的观察大都来自于我参杂了部分国家意识的大一统思维。而要真正懂英国，需要懂欧洲历史，因为英国是欧洲历史的产物。而欧洲历史与大一统历史几乎截然不同。而如何解释这个“几乎截然不同”，我正在做大量的research 。

以天下意识，很难懂骑士团的存在，因为中国早早就进入了理想的天下大同状态；而以现代欧洲的国家概念介入，亦无法理解，因为骑士团是欧洲国家概念形成之前的产物。英国人则相对容易明白骑士团这一权力单位概念，因为至今身边还有圣约翰医院骑士团的追随者，而该骑士团创办的慈善机构St John Ambulance提供的救护车，至今仍在英国的大街小巷拯救病患。英国政治制度的温和演变形成了广阔的包容性，令王室、贵族、骑士团、各种宗教、传统与民主共存，这实属世间少见。

相对中国早在公元前就确立了皇帝的王权地位，中世纪欧洲是古罗马文化的大倒退，远未确立国王的独统地位。除了王权与主教的权力争夺，贵族亦是权力争夺的一大力量（英国贵族最后以温和方式，而非战争，从国王手里获得了统治权，是英国式民主的演化开端）。我今年9月在法国Catus（图卢兹附近）拜访谭荣辉先生时，他说图卢兹这一带在12世纪时还不是法兰西领土，因为当时此地的主人阿基坦女公爵（那时还没有国家意识）嫁给了英国的亨利二世（法国人），这片土地也随之成为嫁妆，成了英格兰国王的土地。当时土地权力拥有者的名称多元化，可以是国王、贵族（如公爵）、主教以及骑士团等。虽然后世将这些历史描述的无比精彩，甚至带上了神秘色彩，但从政治文明高度而言，这样的政治水平非常低下，远不如同期中国的大一统。

圣约翰马耳他骑士团1099年左右在耶路撒冷成立，初时名为医院骑士团，是一个罗马天主教骑士团体。他们曾是罗德岛（今希腊领土）的主人，后来被奥斯曼帝国赶走，一直居无定所，直到1530年，因为害怕奥斯曼帝国对欧洲的攻击，时欧洲强国西班牙国王查理五世将马耳他群岛交给圣约翰马耳他骑士团管理，令马耳他成为当时地中海上唯一的基督教力量，是欧洲阻挡奥斯曼进攻的前沿阵地。

而作为海上进攻欧洲的战略要地，马耳他是奥斯曼帝国的攻击目标。圣约翰马耳他骑士团没有辜负西班牙，在著名的马耳他之围中与联军共同打败了奥斯曼帝国，破了奥斯曼帝国不败的神话，同时标志着西班牙在地中海霸权时代的开始。

至此，马耳他已经见证了欧洲从罗马文化衰灭、到中世纪被拜占庭（即西罗马）和西西里王国等占领，再到欧洲进入航海时代的西班牙霸主时期。当西班牙丧失了霸主地位，受其保护的圣约翰马耳他骑士团亦无法独立留守马耳他，因为到了18世纪末的法国大革命后，拿破仑来了，他赶走了骑士团（现其总部在罗马，在联合国享有永久观察员地位）。因为此时苏伊士运河已经凿开并运行，穿越地中海，经过苏伊士运河，直通红海，再抵达印度，成了欧洲（主要是英法）的重要海上贸易渠道。争夺沿线的岛屿与港口，是英法的博弈焦点之一。

为了赶走拿破仑，马耳他人主动邀请英国人入驻，于1814年成为了大英帝国殖民地。就我在马耳他战争博物馆看到的实物、文字与视频材料，马耳他对历史上各大占领列强力量的文字陈述客观平和，没有抱怨与控诉；对大英的殖民统治评价则很高，认为那是一个平和且有建树的时期。二战期间，马耳他还加入到大英帝国阵线，击败了隔海相望的意大利。这个史实，似乎被马耳他战争博物馆视为骄傲，专门设了一个展厅来演示。

二战后，世界进入冷战时期，结束了欧洲几百年的海上争霸与殖民时代。此时开始了殖民地的民族独立浪潮，英军从马耳他和平撤离。1964年9月21日马耳他宣布独立， 1974年成立马耳他共和国，2004年加入欧盟。而超越了国家政治，欧盟已经进入了人权时代。

一个只有千年征服史的地中海小岛，在20世纪终获自尊与独立。成为共和国后，马耳他与欧盟一起，走在了世界政治的前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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