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时:为什么美国人都想搬家去得州?(图)
过去几年的伤痛经历改写了我们所有人的生活。许多美国人有了新的需求、新的愿望、新的可能以及新的优先事项。他们想买更大的房子、第二套房子、或是任何房子。他们在寻找工作——或是想要逃避工作。一些人担忧热浪、火灾或洪水的侵袭。另一些人则对当地激烈的政治斗争深恶痛绝。还有很多人只是听到远处传来的召唤,让他们换个地方生活。
对此,我们能帮上忙。首先,我们收集了成千上万座城镇的30多个指标数据,包括教育质量、犯罪率和购买力。然后,我们将这些数据做成了一个问答测验:选择你认为重要的标准,然后我们会把可能适合你的地方告诉你。
以下是我对这个测验的使用结果,以及我了解到的东西。
我是从一份人口超过1000的16847处城镇列表开始的。
就业:首先,我将搜索范围缩小到失业率低、收入中位数高的地方——因为没人愿意搬到一个所有企业都在倒闭的地方。
气候风险较低:接下来,我要寻找那些似乎更可能免受气候变化最严重破坏的地方——这与我现在所住的加州形成了鲜明对比。
种族多样性:和许多美国人一样,我也想生活在种族多样的地方。
购买力:最后,我过滤掉了房价高的地方。我受够了加州难以承受的生活成本。
当我把所有优先项选好,得到符合我所有要求的结果,就是达拉斯的周边城镇。我开始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都要搬到得州。
在有那么100多年的时间里,人人一直都想搬到加州。1900年,加州人口和堪萨斯州一样多;到2000年,其人口数量已经增长了20倍,是美国迄今为止人口最多、经济最发达的州。无论是科技、艺术、科学还是烹饪,到世纪之交,这座“金州”从北到南似乎都将是全球中心。它似乎是美国最适合重新开始的地方,让在别处沉默下去的漂浮起来,从那满溢的福杯中啜饮。
我几乎一辈子都生活在加州,很可能也会继续留在这里;关于州内人口突然“出走”的报道总是被夸大。尽管如此,这里还是有很多问题——住房成本飙升、极度贫困和不平等,以及曾是我们最大吸引力所在的气候发生的变化所带来的连锁灾难。月复一月,我都在问自己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肯定还有更好的地方,对吧?
我的幻想当然代表了一种特权:如果我离开加州,就会成为逃避当地问题的远程办公精英中的一员,并推高全国各地曾经适宜居住的小城镇的房价。这种现象已经成为当今媒体热衷的话题——但事实上,在美国,人口流动与收入成反比:财务困难的人搬家往往比富人更频繁。
但无论如何,每个人都会时不时想象更圆的月亮。而我们的测验就为这些幻想提供了一个起点。我们对城镇进行评分,让你能够根据购买力、当地就业市场活力、气候灾害、政治和种族多样性、生殖和跨性别群体权利、通勤时间以及山丘树林的面积进行过滤排行。
正如我的同事在研究方法中所解释的那样,加州在许多方面都表现很好。这正是问题所在——加州太好了,以至于没人再能住得起。在我们的查询结果中,洛杉矶、旧金山、圣何塞和圣地亚哥周边大部分地区都属于最昂贵的水平。我们将这一水平标为“$$$$”,虽然在尔湾、红木城和安那翰这样的地方,生活成本并没那么夸张。与美国许多地方相比,一些昂贵的加州飞地往往只有普通学校,空间不大,通勤相对费力,受气候变化影响的天气也很糟糕。
当金门在关闭时,孤星在招手。如果你正在寻找一个实惠、有经济活力、比美国其他城市更不容易受气候变化影响的城市,我们的数据显示了得克萨斯州何以成为新的富饶之地。我做这个测试的时候,出现了大量普莱诺、麦金尼、加兰、尤拉斯和艾伦等达拉斯周边郊区的假想生活场景。为什么这些地区是美国发展最快的地区,原因是很清晰的。这些地方犯罪率相对较低,有大量的工作机会、住房、一流的学校、优质的餐馆、干净的空气以及种族和政治多样性——与美国沿海大城市的生活成本相比,这些东西都要实惠得多。
今年秋天,我访问了达拉斯及其迅速发展的郊区,做了一次实地考察。过去10年里,每年都有数以万计加州人搬到得克萨斯州。我也应该去吗?
20年来,得州的经济一直呈爆炸式增长,因此,它在一个决定居住地的排名工具上的强劲表现,与它在牛仔竞技锦标赛上的强劲表现一样令人惊讶。从2010年到2020年,得克萨斯州的人口增长了近400万;现在大约有2900万人居住在那里。在同一时期,人口近4000万的加州只增加了200多万。
例如,2018-2019年得克萨斯州约一半的增长是由于人口学家所说的“自然增长”——大得州人生小得州人。其余则是来自美国和世界其他地区的移民。每个州都有人搬到得克萨斯,但加州贡献了大量的新得州人。2019年,加州人占得州净移民的约42%。
得州城市的哪些东西是其他地方没有的?在我的搜索条件中有两个偏好,当这些偏好与工作机会相结合时,往往会导致结果肯定在得州:种族多样性和较低的气候风险。
美国有很多地方都既有工作机会,气候风险也低,或者既有工作机会,又有种族多样性,但如果你希望三项兼顾,得州会给你带来最好的结果。
多样性是得克萨斯州中西部或西部许多城市的特点,比如麦迪逊、科罗拉多斯普林斯或波特兰。得州最近几乎所有的人口增长都来自有色人种,其增长地区的种族多样性就和加州的许多地方一样。如果你对这种事情感兴趣的话,得州的增长城市不仅在种族上是多元化的,在政治上也是如此。在达拉斯的繁华郊区普莱诺,大约60%的选民是民主党人;在旧金山南部的繁华郊区门洛帕克,大约80%的人是民主党人——这就是生活在政治盟友之间和生活在“回音室”里的区别。
然后还有得州的气候风险。在全球变暖的环境下,休斯敦的表现不会太好——它在经济上依赖于石油和天然气工业,并受到飓风和海平面上升的威胁。但达拉斯和沃思堡等其他大城市面临的风险较为缓和,尤其是与加州的许多城市相比。是的,得州很热,而且可能会变得更热;但如果美国其他城市也开始变得非常热,相比之下,在得州的城市可能不会感觉过热。除了高温压力的风险,得州还面临着水资源短缺的可能性,但这将是西部大部分地区面临的情况,包括加州的人口中心。
尽管专家预测得州的野火会增加,但它不必像加州大部分地区那样担心这种灾害,以及随之而来的空气污染。的确,得州的极端火灾风险较小,是因为加州一些宝贵的东西这里没有——加州主要的都市区拥有大量树木和山地,而且加州还有很多惊人的自然美景。但没人会觉得在气候变化中生活会很美好。
你可能会说,在决定居住地时要考虑气候变化这样广泛而复杂的因素是过虑了。更重要的是,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人真正逃离一场长期的行星灾难——就算搬到一个天气宜人的地方,你的生活也必然会因为地球上其他地方的宜居性改变而发生重大改变。
尽管如此,在加州经历了多年火药桶上的生活,让我相信要密切关注气候危险;虽然对气候风险的预测并不准确,但在决定居住地的时候,做出一些努力来预测这样的危险,感觉比忽视它更负责任。加州人在野火风险很高,而且风险还在不断增加的地区以高于要价100万美元的价格购买房屋,这难道不是在忽视风险吗?
行为经济学中有一个概念被称为“明斯基时刻”,它描述的是牛市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不可持续性,进而价格暴跌。杜兰大学建筑学院研究气候变化如何影响住房市场的副教授杰西·基南告诉我,高风险沿海城市的高价住宅可能即将迎来“明斯基时刻”。随着房屋贷款机构、保险公司和房地产行业的其他参与者开始更了解他们所面对的气候风险,他们可能会提高保费,或强制要求披露信息,从而可能降低房屋价值。
目前,在我所居住的旧金山湾区购买一套房子看起来是一项安全的投资。但最近,我开始对天气变化带来的不确定性感到困扰。如果从现在开始的三个火灾季被证明会发生太多火灾,然后,眨眼之间,我们为未来而投入大量资金的房地产市场崩溃了,那该怎么办?“在某种程度上,气候变化可能开始看起来像是一场抵押品赎回权危机,”基南告诉我。
甚至在飞机降落达拉斯之前,加州人就已经有一种回家的熟悉感。与洛杉矶、圣地亚哥和湾区周围的郊区一样,达拉斯和得克萨斯州的其他城市是围绕着汽车的可靠性和不断扩张的规划建造起来的;当我降落时,从空中可以看到一望无际的商业街和独栋住宅的熟悉景观,所有这些都由环状高速公路系统连接起来。
我想逛逛达拉斯,便租了一辆小巧的皮卡车,但这是我对当地风情的全部理解。得克萨斯州有烧烤,加州有墨西哥卷饼,但在过去的几十年里,美国城市景观的千篇一律令人乏味,也许这么多加州人愿意搬到得克萨斯州的原因之一是,实际上,在星巴克的得来速队伍或者在Target的巨大停车场,这两个地方的日常生活相似之处要多过差异之处。
我在达拉斯郊区的向导是玛丽·贝利,一名房地产经纪人。她打理着一个名为“从加州搬到得克萨斯州!”的Facebook小组,旨在帮助幻想破灭的加州人找到通往应许之地的路。贝利本人是加州人。她和她的家人于2017年从洛杉矶国际机场旁边的海滨城市埃尔塞贡多搬到了达拉斯以北的普罗斯珀——一个新住宅开发区林立的内陆绿洲。在埃尔塞贡多,房屋标价中位数为130万美元;普罗斯珀不及其一半。
在普罗斯珀,这些房屋富丽堂皇,其中许多是庞大的新开发项目的一部分,这些开发项目包含许多加州闻所未闻的便利设施。“这就像住在乡村俱乐部,”贝利告诉我,这听起来有点夸张,直到她向我展示了一个开放项目中占地约2公顷的潟湖和白色沙滩,她和丈夫在这里买了房子。他们这座房子面积约465平方米。在卖掉了在奥兰治县的一座面积约139平方米的房子后,他们以差不多相同的价格购买了这里的房子。
贝利的做法直击加利福尼亚–得克萨斯大迁徙的核心:住房。当她开车带我在达拉斯郊区转转时,贝利会指出一个又一个漂亮的房子,现在这些房子都住着加州人。我一直在谈论在加州和得州之间做选择,但贝利提出,对于许多搬到这里的人来说,这真的不是选哪个的问题——他们在经济上实在难以搞定在加州的生活,但在得州就可以。
在得克萨斯州的赏金猎人堕胎法生效两周后,以及在州长格雷格·阿博特签署一项严格限制投票权的法案一周后,我访问了达拉斯。尽管得克萨斯州的房地产可能很有吸引力,但我开始对整个想法感到后悔:Twitter上,人们一直在呼吁抵制得克萨斯州,而我——一名左派《纽约时报》专栏作家——正准备称赞这个州的宜居性,这样的做法似乎是在踉跄地走向边缘右翼。
我猜想,政治并非大多数人做出搬家决定的主要因素,但在就加州和得州进行比较的所有讨论中,政治从来都是一个跑不掉的话题。在新闻媒体上,两个州在政治上的分歧,通常的说法都是不可逾越的鸿沟。的确,在某些问题上,几乎没有多少妥协的余地。
如果你在我们的测试中选择跨性别权利或生育权利作为重要考量因素,那么得州的得分会直线下降。我家里没有人是跨性别人士,也不太可能需要马上堕胎,但我能生活在一个存在我完全无法同意的限制性规定的州吗?我能住在一个州长试图禁止民众戴口罩的州吗?
然而,对许多人来说,政治考量可能更复杂。首先,人口的快速增长正在迅速改变得州的政治。随着人们的涌入,该州变得更具多样性,人口更加年轻,立场较过去更为偏向自由派。共和党人可能急于限制投票权限的一个原因是担心失去优势。很多人爱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别让我的得州变成另一个加州!”
还有一个细微差别,那就是真正住在一个地方和从远处观察它的政治,是不同的。在选举地图上,得州看起来对任何左派都不友好。但在2020年,它最大的城市和郊区基本上都投给了民主党,实际上,他们对左派的欢迎程度可能并不亚于一些立场最自由的东西岸大都会。
我住的酒店位于达拉斯市中心,附近有几家同性恋酒吧;性用品商店,里面出售跨性别男性经常使用的行头;冰沙店;还有卖各种CBD药物的地方。在许多人家的前院,可以看见“黑人的命也是命”标语。并不是每个人都戴着口罩,但戴的人还是不少——比我预期的要多,当然足够让我不会因为自己戴上口罩而觉得不自在。
莱斯大学金德城市研究所所长比尔·富尔顿曾是一名加州人,他告诉我,对于搬到得州的加州人来说,更突出的不是敏感的政治问题,而是政府服务不佳。得州的福利支出远远低于加州,而且也没有扩大奥巴马医改下的医疗补助计划。富尔顿说:“加州人习惯了高水平的公共服务,而得州要差不少。”
糟糕的公共服务和政治上的保守,对我来说是非常困扰的事情,但我明白,对很多人来说,低税收和更大的生活空间足以抵消得州在其他方面的明显不足。
当我在达拉斯看房时,我知道我不会很快搬到得州——但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我现在的生活没有必须搬家的理由。如果我再年轻10岁,如果我的孩子还没有找好学校,我的妻子没有被加州的工作束缚住,我的想法恐怕会不一样。
得州现在给人的感觉,有点像我在上世纪80年代末搬到加州时候的情形——一个繁荣、充满活力的地方,不用费大力气就能过上美好的生活。对很多人来说,这已经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