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异病毒引发“非洲恐惧症”？全球或重回封锁时代，南非恐成孤岛（组图）

自世界卫生组织（WHO）将南非新报告的奥密克戎毒株列为“需要关注”的变异体后，截至11月30日，全球已有19个国家和地区报告了奥密克戎感染病例，大多数病例与旅行有关。

据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统计，目前至少有44个国家和地区对非洲相关国家实施了旅行禁令，其中一些国家尚未出现确诊病例。以色列、摩洛哥、日本成为最先针对奥密克戎实施“封国”的国家。

前几次新变异毒株发现时，各国虽然也采取过旅行禁令，但当时病毒测序研究已经有一段时间，且大多属于短期措施，并没有奥密克戎那么紧张。

对此，南非总统西里尔·拉马福萨对各国针对南非的禁令“深感失望”，他在11月28日的演讲中说，“这明显且完全不合理地背离了这些国家中的许多国家上个月在罗马举行的G20国家会议上做出的承诺”。南非政府认为，各国对其他出现奥密克戎病例的国家并没有采取类似措施。

世卫组织也呼吁各国“不要歧视公开分享发现成果的国家”，应秉承科学态度，谨慎采取相关措施。世卫组织总干事谭德塞11月30日表示，一些国家正在采取没有基于证据或本身无效的生硬措施来应对新冠疫情，这种做法只会加剧不平等。各国应按照《国际卫生条例》，采取合理、适度的降低风险措施。

熟悉当地情况的一位南非华人告诉《凤凰周刊》，当地普遍存在对疫苗的恐惧和犹豫，一方面由于严苛的疫苗准入政策，南非政府多次拒绝认可来自中国和俄罗斯的疫苗；另一方面，政治势力散播关于疫苗的阴谋论也客观影响了南非已有疫苗的接种率。

相较全球各国的紧张反应，南非华人反映，当地社会并没有感到过分紧张和恐慌，目前的影响只有油价和航班被停，同时由于当地经济在疫情影响下已经非常脆弱，除非今后奥密克戎大面积传播造成公共卫生危机，未来不太可能有更严格的封锁措施。

“为了不重蹈覆辙，岸田这样做”

在宣布发现奥密克戎的五天内，三十多个国家出台了针对性的旅行禁令，澳大利亚、美国、加拿大、英国和欧盟等国家和地区禁止从多个南部非洲国家起飞的航班入境，以色列、摩洛哥和日本等三个国家全面禁止外国人入境。

不过，不少在禁令前已经入境了的航班依然检测出了确诊病例，例如在禁令前一天抵达荷兰的600人中，有61人被发现感染新冠病毒，其中13例属奥密克戎，澳大利亚则在暂停开放边境后检测出了5例。

11月27日，以色列率先宣布将关闭边境，禁止所有外国旅客入境，成为全球首个因奥密克戎毒株而封锁国境的国家。总理贝内特表示，这项禁令可能将持续14天，这种变异毒株“非常令人担心”，以色列“在进入紧急状态的边缘”，所有人都要严阵以待。

截至12月1日上午，以色列已有4名病例被确诊感染了奥密克戎毒株，除了两例分别从非洲国家马拉维和南非返回，另两例为当地医院的医务人员，其中1人刚从伦敦返回。此外还有34名以色列人也被认为疑似感染，其中部分人近期未离开以色列，这一定程度上引发了以色列民众对奥密克戎毒株已在以色列境内传播的担忧。

世界卫生组织驻以色列代表迈克尔·迪伦表示，面对奥密克戎毒株我们不需要恐慌，它的传播途径和方式并没有发生明显变化，原先的防控措施也依然有效。

11月29日，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宣布，从11月30日零时起暂停所有国家和地区外国人新的入境。与此同时，日本政府要求，从14个已发现奥密克戎变异毒株的国家和地区回国的人员，必须在政府指定的机构进行为期10天的检疫隔离。但在11月30日，一名从自纳米比亚入境日本的30岁男性依然确诊感染奥密克戎毒株。

“对于奥密克戎，我们有强烈的危机感。”岸田说，这些措施是“为了避免最坏的情况”。就在当天，他还会见了日本观光振兴协会会长山西健一郎，原本是要商讨关于在年底重启名为“Go To Travel”的观光支援政策。但考虑到最新的变异毒株，岸田果断宣布：“将慎重考虑后再做判断。”

另外，鉴于拉马福萨指责日本对南非进行了“不当歧视”，日本官房长官松野博一11月30日作出回应称“这是临时、破例的措施”，并表示“希望得到各国的理解”。

“岸田上台以来，几乎每天都在关注世界各地的疫情状况。

据一位厚生劳动省人士透露，岸田不仅要求收集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统计数据、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CDC)数据、欧洲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的数据信息，还要求外务省从驻外使领馆获取疫情信息。

在变异病毒株方面，岸田还要求模拟日本国内变异病毒株传播扩大的情况。“目前，国立感染症研究所、东大医科研究所等各研究机构完全转向研究奥密克戎变异毒株。”

岸田身边的一位议员则称，岸田之所以坚持采取强有力的对策，是因为去年没有流感疫情，今年可能会同时暴发新冠病毒和流感病毒。

但对这一措施，最失望的恐怕是刚被允许入境的海外商务人士、留学生和技能实习生了。11月8日，日本放宽入境限制，他们被允许进入日本。

日本各大学恢复了接收外国留学生的入学手续，但仅仅三周就被迫中断。在政府宣布开放入境后，大阪市的一所日语专门学校准备接收77名留学生来日学习。学校负责人表示：“学校已经安排好了学生的在留资格证明书和机票。原计划12月开始接收留学生，但由于现在不能入境了，正忙于向海外学生作出解释。”

“防疫措施要基于科学，而不是非洲恐惧症”

在英国和印度发现新变种时，大部分国家的禁令只针对这两个国家，但当奥密克戎发现后，各国旅行封锁措施明显更为严格，对南部非洲地区多个国家一并禁飞。同时，各国的旅行禁令也并没有明确时长，不像去年12月对英国实施禁飞时，欧洲国家大部分为短期封锁。

正因此，南非感觉自己受到了“惩罚”和不公正待遇。南非外交部发表声明称，“最新一轮的旅行禁令如同惩罚南非先进的基因组测序和更快发现新变异的能力。卓越的科学水平应该得到掌声而不是惩罚。”

南非卫生部长乔·法赫拉谴责这种条件反射式的“过分”反应，还有许多国家的“恐慌”，因为它们甚至在更多了解该变异毒株的危险性之前就立即关闭边境。法赫拉说：“有些领导人在寻找替罪羊来解决一个全球性的问题。”

南非担心这些关闭边境的措施对“家庭、旅行和旅游业以及企业”造成影响，而且这些措施也可能会打消其他国家公布新发现变异毒株的念头，因为它们害怕受到“惩罚”。

总统拉马福萨则在出访西非国家前敦促实行禁令的非洲国家不要“像前殖民者一样”，而应尽快解禁。南非通常在下半年迎来夏季旅游高峰，预计禁飞将导致每天损失超过一百万美元。

马拉维总统查克维拉指责说，防疫措施必须“基于科学，而不是非洲恐惧症（Afrophobia）”，博茨瓦纳官员也警告不要把病毒“地缘政治化”。世卫组织和美国专家也认为，这类旅行限制的作用不大。

与此同时，各国在加紧禁止部分非洲航班的同时却没有收紧国内的防疫封锁。例如美国总统拜登认为，如果人们接种了疫苗并戴上口罩，就没有必要实行封锁。新西兰总理阿德恩也宣布，将按原计划从12月3日起启动所谓“交通灯系统”，即根据疫苗接种率等因素把全国划分为红、橙、绿三色区域，不再采用一刀切的封锁措施。

眼下欧洲多国正面临新四波疫情的侵袭，德国日增新病例超过7万，不少国家正考虑恢复封锁措施。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则说：“我们现在正与时间赛跑。”她指出，疫苗生产商需要两三周的时间，才能全面了解这个新毒株突变的特性。

七国集团（G7）在11月29日召开的紧急卫生部长会议上称赞了南非的做法，并强调“认识到确保获得疫苗的重要性”，将继续向南非提供援助并履行捐赠承诺。中国也在同日宣布，将再向非洲提供10亿剂疫苗，其中6亿剂为无偿援助，4亿剂以中方企业与有关非洲国家联合生产等方式提供。

而根据世卫组织数据，全球超过80% 的疫苗被送往二十国集团（G20）国家，低收入国家（其中大部分在非洲）只收到了所有疫苗的0.6%。由世卫组织等机构支持的“全球疫苗实施计划（COVAX）”原计划捐赠20亿剂疫苗，目前仅仅捐出5亿多剂，进度远远落后。

在11月29日召开的特别会议上，谭德塞强调：“奥密克戎变体的出现再次提醒我们，尽管我们中的许多人可能认为新冠大流行已经结束，但事实并非如此。我们正在经历恐慌和忽视的循环。来之不易的成果可能会在瞬间消失。”

他重申，向低收入国家捐赠疫苗不是慈善，而是符合全球最大利益的举措。该会议将讨论各国是否有意愿建立一个国际框架以应对未来的全球大流行病。

南非人“没太大感觉”，政府督促国民接种

11月9日，南非人口最多的豪登省最先发现了这种新型变异毒株，最大城市约翰内斯堡和政治首都比勒陀利亚均位于该省。

该毒株突变数量远多于目前的主流变异株德尔塔，并包含多个增强传播性和免疫逃逸的突变，但由于研究尚在进行，不能确定临床上是否有更强传播性和致病性。南非医学协会主席安杰丽克·库切（Angelique Coetzee）告诉路透社，不像德尔塔，奥密克戎患者到目前为止没出现嗅觉或味觉丧失，血氧量也没有明显下降。

虽说南非科学家最先发现了这种新变异，并不意味着奥密克戎首先出现在南非。11月26日，博茨瓦纳政府在一份声明中表示，“最早在4名于11月7日执行外交任务进入博茨瓦纳的外国人身上发现了这种变异病毒”，不过博方并没有提供更多关于这些人的背景，并否认了新变种起源于博茨瓦纳。

在欧洲检出的奥密克戎病例中，一些有南部非洲旅行史，一些有其他地方的旅行史。而以色列的部分疑似病例与旅行完全无关。荷兰卫生官员11月30日表示，在11月19日和23日采集的样本中发现了奥密克戎，这比先前报告的从南非飞抵荷兰的病例还早，不过暂无证据能说明这些样本是否有过南部非洲旅行史。目前为止，暂时没有奥密克戎的溯源研究能够证明其起源地。

尽管南非的新冠确诊病例从11月8日的116例飙升到了29日的2273例，三周内增长了16倍多，病例激增也并不完全能说明奥密克戎传播性更强。

在约翰内斯堡经营商店的黄女士告诉《凤凰周刊》，这很可能是因为南非最近有“黑色星期五”大促销和圣诞节临近的节日聚会，本来就有大规模的人口聚集，是病毒传播的绝佳场合。世卫组织同样表示，“数据表明，南非的住院率正在提高，这可能是由于总体感染人数的增加，而非感染奥密克戎的结果。”

对于新毒株的出现，南非人却不怎么紧张。黄女士回忆，自己的生意一直受疫情影响，这几天“大家也没什么感觉”。居住在约翰内斯堡的老李亦表示，这几天除了口罩卖得更好了，没有什么恐慌情绪。反倒由于国际恐慌影响汇率，本就高企的油价又要上涨——油价调整后，12月的95号汽油价格已突破每升20南非兰特（约合7.96元人民币）。

针对新一波感染增加，总统拉马福萨于11月29日宣布，会继续维持新冠警戒级别1级，国家灾难状态保持不变。拉马福萨提出，通过接种疫苗、佩戴口罩、保持空气流通、避免室内聚集等方式，足以应对疫情。“迄今为止，接种疫苗是保护您自己和您周围的人免受奥密克戎变种、减少第四波影响并帮助恢复我们所有人向往的社会自由的最重要方式”。

据悉，南非10月1日才将警戒级别由2级下调为当前的1级，封禁措施包括从午夜12点到凌晨4点的深夜宵禁、公共场所强制口罩令，以及聚会人数限制等等。

不过，南非社会普遍对疫苗接受度较低，调查机构盖普索（Ipsos）在南非进行了三轮民调，约四分之一的受访者表示，在现有情况下不打算接种新冠疫苗；在一份名为“南非社会态度”的调查中，三分之一的受访者认为，接种疫苗通常会导致严重的健康副作用，40%的人认为感染获得性免疫优于疫苗获得性免疫。黄女士和老李也说，南非人觉得有病才去打针，但当地华人普遍接种了疫苗。

此外，南非一些左翼反对党反对接种西方捐助的疫苗，如经济自由斗士党声称，“像比尔·盖茨这样的人只会加剧人们对关键药物和疫苗的怀疑，因为像他这样以利润为导向的人不应该在医疗等社会公益事务中占有一席之地。”

该党曾在今年6月举行示威游行，要求南非政府接种俄罗斯和中国生产的疫苗，当时南非政府以没有足够数据证明中国科兴和俄罗斯卫星疫苗对德尔塔变种有效，而拒绝了批准。此后由于南非第三波疫情严重，南非卫生产品监管局7月4日批准科兴疫苗投入紧急使用。

居住在南非北部林波波省的一位居民称，当地人听过一些阴谋论，认为西方国家在疫苗里植入芯片，因而不乐于打疫苗。由于节日临近和防疫疲劳，南非单日接种率跌到今年6月以来最低点，该国目前只有约35%的成年人接种了两剂疫苗。

对当地中国人来说，禁飞令让他们的回国之路变得更为艰难，一些人本已在指定酒店隔离多天，航班突然被取消，退改签费用高昂。而11月30日晚，中国驻约翰内斯堡大使馆也宣布暂停办理证件业务。

老李的一位朋友原计划12月1日回国，几天前入住隔离酒店时已经自费进行过第一轮检测，结果被告知“因公共安全航班被取消”，深感沮丧。

且不论机票改签到明年需要加25000南非兰特（约合1万元人民币），今后就连有没有航班都不能保证。“如果全部断航，我们真成了孤岛。”老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