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遇刺背后,阴谋还是偶然?(图)
当地时间7月13日下午,美国前总统特朗普在宾夕法尼亚州举行竞选集会发表演讲时,遭遇枪击。他在特勤人员保护下立即撤离了演讲台。直播画面显示,特朗普右耳有血迹。美国特勤局人员向媒体证实,特朗普情况安全。
图源:Pixabay
据美联社报道,宾州巴特勒当地检察官证实,枪击案已造成两人严重受伤,生命垂危,一名疑似枪手的嫌疑人被击毙。枪击事件已作为刺杀案调查处理[1]。
美国联邦调查局当天发表声明说,该男子名叫托马斯·马修·克鲁克斯,居住在宾夕法尼亚州贝塞尔帕克,其作案动机尚未确定。目前尚未发现嫌疑人与外国恐怖主义组织有关联,他之前也未出现在执法机构的监控名单上。
和美国历史上其他政要刺杀案件类似,特朗普被刺案也引发了很多猜测,甚至是一些阴谋论。有人怀疑这是自导自演,为下一届美国总统的竞选造势,有人则认为这是政治对手的阴谋,一时间关于枪手身份和动机的假消息频出。
然而,尽管可能改变选举结果甚至是世界局势,很多时候针对政要的暗杀并非出自精密的阴谋,而是刺杀者的执念。
谁在刺杀总统?
1963年,美国总统约翰·肯尼迪遇刺后,对于案件的真相就一直存在各种猜想。在此后几十年时间里,相当多美国民众都不相信官方 “只有一个枪手” 的说法,一度有八成美国民众不信任官方 [2]。
作为有着高度曝光率和知名度的公众人物,政客们其实一直都有遭到袭击的危险,只是通常情况下我们不会去了解那些失败的袭击和刺杀。
对于针对政要的袭击和刺杀的系统研究发现,排除恐怖主义行为的情况下,多数政治刺杀并非是精心编排的阴谋。政治人物被刺甚至并非因为政治原因,只是袭击者一厢情愿导致的意外事件。
袭击者和刺杀者的状态,可以说明一部分情况。多个研究发现,对政要进行袭击和刺杀的凶手,很多都有精神疾病。
英国一项法医学和精神病学专家的研究显示,对英国王室成员进行攻击的23人中,11人有妄想或幻觉症状,在刺杀的过程中症状仍然存在。还有证据证明其他4人有精神障碍 [3]。
对欧洲1990年—2004年间24起攻击政客案件的调查发现,其中10起案件涉及精神疾病 [4]。德国一项对公众人物的14起攻击案件的研究发现,发起致命性攻击的人,比非致命性攻击者有更严重的精神病史和自杀倾向。超过一半的致命攻击者有不稳定的依恋历史,在童年失去了父亲、母亲甚至双亲 [5]。
对美国袭击者的一项研究表明。虽然并没有一个非常明确的数据肖像,不过袭击者大都有以下一项或者几项特征:在社会上孤立,有严重抑郁或者自杀史,曾经有爆炸性的愤怒,对激进团体感兴趣但不是成员 。
袭击者的生活状态也不好。在刺杀事发前一年,几乎有一半的袭击者经历了重大生活变化,或者说是灾难。包括婚姻问题和分手、疾病、家庭成员死亡、学业或工作失败,以及其他刺激绝望或抑郁情绪的挫折。但只有23%的人在事发前一年接受过心理健康评估或者治疗 [6]。
有着这样心理状态和生活状态的袭击者,才是袭击政客的主力军。可以说,更多针对政客的袭击和刺杀,是基于个人原因而非政治阴谋。
刺杀者背后,
真的隐藏着惊天的政治阴谋吗?
承认精神疾病对袭击者的影响,不代表袭击者完全不清醒,没有自己的动机和目的。不过在袭击者多种多样的刺杀动机中,政治动机仅是其中占比不高的一类。
詹姆斯·克拉克把美国的刺杀者按心理动机分为四类 [7]。迈克尔·马丁内斯在《美国历史上的政治刺杀和未遂事件》中沿用和扩展了他的分类。
按照马丁内斯的分类方式,美国的刺杀者可以分为五类 [8]。第一类刺杀者为政治理想牺牲自己,这种刺杀的政治动机很明确。比如刺杀议员罗伯特·肯尼迪(肯尼迪总统的兄弟)的凶手,他的动机是反对肯尼迪议员的亲以色列立场。
第二类刺杀者希望通过刺杀行为,让别人认同自己。行刺里根失败的约翰·欣克利是这类的典型,他是电影《出租车司机》的影迷,而行刺只是为了获得参演《出租车司机》的影星朱迪·福斯特注意。他因精神病而法庭裁定无罪。
第三类刺杀者是心理变态或者反社会,他们缺乏正常的情感和共情能力,不在乎夺取别人的生命,攻击政客只是因为他们自己觉得生活无意义。
刺杀华莱士州长的布雷默被分在这类,他在一系列情感挫折后决定刺杀大人物,虽然他对政治并不关心。发现总统很难刺杀之后,他改为计划刺杀州长,甚至一度计划在热闹街区射杀路人。有意思的是,他的日记是电影《出租车司机》灵感来源之一。
第四类刺杀者的特点是严重的情绪和认知扭曲,对现实没有合理的认识。比如历史上第一个刺杀美国总统的理查德·劳伦斯,他已经疯到自认英国国王。第五类则是其他类,一些找不到凶手的悬案被归于此类。
在一些案例里,凶手有着更复杂的动机。曾在新西兰对查尔斯王子开枪的一名案犯就同时有两种打算,一方面他希望通过自己的大胆行为,为他争取难民权利的活动博得关注。另一方面他也受到抑郁症困扰,甚至希望被警卫射杀。
尽管动机各异,但刺杀政客的袭击者在行动方式上有一些相似。
费恩及其同事主导特勤局特殊案例研究项目(ECSP)收集了1949年至1996年间曾刺杀、攻击或接近美国公共人物的74个案例,其中一半以上涉及特勤局保护人员(总统、副总统、他们的家人、前总统、总统候选人和来访的国家元首)。特殊研究项目成立的目的,就是找出执法干预可以成功阻止刺杀的方法[9]。
这个项目改变过去通过静态特征寻找可能刺杀者的尝试,专注研究刺杀者的行动方式,得出了一些现在还很有效的结论。
首先,尽管相当多刺杀者有精神疾病史,但刺杀并不是一种冲动行为,相反,刺杀者都有周密的筹划,一般都经过几周、几月甚至几年的长期准备。
另外,袭击者或者刺杀者通常不会事先去恐吓威胁目标,反倒有三分之二的袭击者曾经把袭击计划透露给身边的人。那些对政客威胁、恐吓、跟踪的人,却往往不会真的动手 [10]。
在刺杀安倍的袭击者山上彻也,以及本次的袭击者身上,都能看到长期准备的痕迹。
如果警方能早些注意到这些迹象,或许不会有那么多政治人物遭到刺杀。
愈演愈烈的政治刺杀
近年来,随着全球范围内的政治极化,政客遇刺变得频繁。
2021年11月,隶属于保守党的英国国会议员大卫·艾梅斯,在伦敦东部选区一间教堂前被刺伤,伤重身亡。凶手声称刺杀大卫·艾梅斯,是因为艾梅斯在议会中投票支持轰炸伊斯兰国[11]。
这是几年内英国第二位被刺杀的议员。2016年,亲欧盟的英国工党议员乔·考克斯,被一名坚持脱欧的右翼极端分子枪击并用十几刀刺死。再早一次议员遇刺,就要追溯到1990年了 [12]。
在德国,卡塞尔市基督教民主党政客沃尔特·吕贝克,于2019年在家门外被右翼极端分子枪杀。根据德国内政部的数据,2020年德国共有1534 起针对政客和政党成员的犯罪,比2019年增长了9% [13]。
过去的研究表明,政治刺杀容易出现在政治竞争受到限制的国家,以及领土分裂的国家、有少数群体被剥夺权利的国家。而民主国家,尤其是权力没有总统制那么集中的议会制民主国家,则不容易发生这类刺杀事件 [14]。
但这几年,发达国家政治人物被刺事件频出。一个重要原因是政治两极化的风潮。
西点军校打击恐怖主义中心(CTC)利用1945 年至 2013 年间的全球政治刺杀数据集,得出的研究结论是:政治刺杀在政治两极化严重的国家更容易发生[15]。
这种社会环境下,政客遭到的暴力攻击和威胁越来越频繁。而对政客来说最危险的时间段,就是选举期间。
近几年选举期间,政治暴力出现得相当频繁。安全研究专家克莱顿·贝索表示,根据他的研究小组收集的选举暴力数据库,2020年发生选举暴力事件的数量高过过去40年任何一年。当年进行选举的国家中,54%都在权力交接中存在各种形式的暴力。
2021年虽然情况好于上一年,但仍有高达40%的国家出现了选举暴力。而且无论是民主国家还是非民主国家,选举暴力在近年都以相似的速度增加,虽然暴力的表现和原因不同[16]。
选举年也是政治刺杀的高发期。打击恐怖主义中心(CTC)的研究发现,60%的政治刺杀事件都发生在选举年,加上选举年前一年的话,76%的政治刺杀都发生在这个时间段。
这可能是因为,在政治两极化严重的地区,选举还可能鼓励一些群体进一步激进化,以在选举期间和其他群体做出区分。另外,选举还会增加政治人物的曝光度,让他们更容易成为目标[17]。
很难说,特朗普遇刺是偶然还是必然,在世界范围内政治两极化和政治暴力越来越剧烈的今天,我们可能会看到更多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