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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乖女孩”决定上脱口秀讲月经羞耻(组图)

2024-09-23 来源: 谷雨实验室 原文链接 评论0条

在《脱口秀和Ta的朋友们》播出的前两天,菜菜做了个梦,她梦见自己当众拉屎,两次,正当她要去收拾,发现旁边站着一位阿姨,阿姨的头顶上方有一个摄像头。她很着急,害怕监控画面在全世界传播,却没有办法删掉。

醒来之后,她觉得自己的大脑粗俗又聪明。梦境把她的焦虑情绪具象化了,梦里的行为也许在暗示她在节目上讲了两套段子,想删除监控画面的心情则对应她的自我怀疑:我说的话值得这么多人听吗?

节目播出当晚,菜菜不敢直接看,等朋友先看,才鼓起勇气去看。她说,就像小时候看鬼片,特别想闭着眼睛只听声音,她无法想象自己在屏幕上的样子。屏幕里,她留着齐刘海,卷曲的长发分散在肩膀两侧,戴着一副大边框眼镜,讲话语调不紧不慢的,总在笑,看起来很像影视剧里的甜妹,但讲出来的段子却足够尖锐,很符合脱口秀讲究的预期违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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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轮,她讲了关于月经的种种:半夜来月经,替她买卫生巾的跑腿小哥在货架前陷入迷茫与绝望,他害怕被人看到,又害怕因为没有黑色塑料袋而暴露;菜菜在一篇报道里看到,女生这辈子花在卫生巾上的钱大约是5万,便下定决心写一套段子赚够5万;其他演员上节目追求梦想,她是来赚“经费”的;由于卫生巾卖得太贵,建议公司考虑给女生交五险二金。第二轮,她分享了奶奶找人帮她算姻缘,算出了寡妇命,在“不结婚没小孩,一结婚没男人”的两难前,无法抉择“保大还是保小”。

节目播出后,她的演出片段在社交媒体上大量传播,这给她带来的惶恐多过欣喜。她怕观众预期被抬得太高,再去看线下演出时会失望,因为月经羞耻的段子是她目前最好的段子。她也怕观众“上价值”,以为这个段子的创作初衷是做一件有意义的事,其实她只是觉得这个现象非常荒谬。

很难想象的一件事情是,在台上如此犀利的菜菜,在生活中其实是个很不自信的人。在线下演出时,她是个存在感很低的人,习惯坐在无人的角落,很少主动和人聊天。节目播出后,她得到了一些“赚经费”的新机会,有商演,也有商务。和对方沟通时,她总会担心说错话,以至于“有点不想赚钱了,咱们也可以就做公益”。刚打开视频通话的摄像头时,她对我说,“开视频聊,我可能会聊得很尬”。这场对话进行了三个多小时,期间她提了很多次“担心”“害怕”,时不时强调自己“普通”,她和我分享了这种自卑心理的根源,还有作为女性的生命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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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出生在贵州,跟着奶奶长大,成长于一个频繁教育“女孩要谦虚”的环境里,家里的姐妹们都争着做那个“最乖的孩子”。很大程度上,她是为了克服自己身上的胆怯才逼着自己走上了脱口秀的舞台。

在那之前,菜菜是一名营销文案,因为不配得感太强,在工作中总是吃亏:述职后,说好的涨薪落空了;跟了好几个月的案子,突然被领导移交给其他同事提案。遇到这些事,她总是忍下来,自己消化掉,但脱口秀不给她这样的机会,站到台上表演的前提,就是关注和表达自己的情绪。

她告诉我,做脱口秀之后,曾经回去上过一个月班,但发现自己已经无法适应那种环境了。在职场上,同事、领导、甲方总是挑一些体面的事大聊特聊、互相吹捧,在脱口秀的圈子里,没人这样,大家可能刚见面就开始倾诉自己的困惑,毫不掩饰,坦荡自然。

如今,菜菜32岁,远离家乡,没有结婚生子,也没有世俗意义上的稳定工作,有很多烦恼,也会因为存款不够而觉得“不太成功”。但她很喜欢眼前的生活,脱口秀帮她校准了自己的位置:拥有一种谋生技能以及一群朋友。相比过去,她害怕的事在变少,也不再在遇到任何机会时先想着退缩(我们的交谈也是这样才得以实现),站在台上,表达真实的自己,最终给一个普通女孩带来了一种自在自为的决心。

以下是菜菜的自述:

“我很怕被上价值,被想得太高尚”

今年过年的前一天,我收到了节目组的邀约,让我去参加编创营。那条消息有备注,说不是去了就能上节目,相当于先选拔一轮。我不是一个很有自信的人,总是把预期放得很低,这样就感觉任何收获都是礼物。所以我的心态是参加了也不一定选得上,选上了也不一定能晋级,知道编剧是程璐、孟川,顾问是梁海源后,就想着能改出5分钟新段子也是很好的。

我猜节目组找我,是看到我参加了一个线下比赛。那个比赛我本来都不想报名,觉得肯定选不上,但朋友劝我,说选不上也没什么损失。我想哪怕有一个观众笑也行,朋友给我算塔罗牌的结果也是放低预期,我就在最后一天卡点报了名。最后没进前三,但表现还挺好的。

编创营持续了一周,过程有点搞心态,大家都知道来这里要被选择和评判、看能不能上节目的,每天都在自我怀疑中摇摆不定。可能当天写了稿子,编剧觉得好,自己也挺喜欢的,一去开放麦就冷得不行。我第二轮的段子,去开放麦讲了好几次,每次都很凉。

第一轮的月经羞耻是之前写的,本来以为讲不了。因为月经这个词没有在脱口秀舞台上出现过,影视剧里也都用例假或大姨妈代替,我还刷到过一个很离谱的cut,演员说的是卫生巾,字幕改成了化妆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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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定能讲之后,我去开放麦,一上来讲自己半夜来月经,观众很抗拒,就是那种“你谁呀?”的感觉。在线下,这段一般是15分钟的表演,前面有七八分钟讲别的,等观众接受我这个人了再引出月经的话题。但线上有时间限制,我一直很犹豫开头怎么进。后来另一个女演员梓晗给我加了一句,“突然吧,当时来得也很突然”。那其实是她自己段子里的,她给我用了,她怕我有负担,录完节目后才告诉我。

知道我要讲这个段子,有演员说“肯定能上热搜”“要接住泼天的流量”(笑),但我自己没有这种预期,当时担心这个话题有点老,我愿意讲它的想法很简单,这就是我最好的段子了。

写这个段子是因为我觉得这件事很荒谬。其实很多人本来不存在月经羞耻的,但周围人的反应,就好像这很见不得人,让人有意识地想要隐藏它。

上学的时候,有些男生会拿这个开玩笑。每次来月经,我都把卫生巾放在课桌里,上厕所前,手伸进去,一直挪,把它挪到我的袖子里。我初中同桌是个男生,总会在我回来之后很神秘地说,“我知道你刚刚去干嘛了。”

我记得我们班男同学都很不喜欢一个女老师,他们羞辱她的方式就是在卫生巾上滴红墨水,放到讲台。老师来上课的时候也看到了,但她什么都没说,也是悄悄挪走。等到下课之后,那些男同学在讲台下面找到了这片卫生巾,像验收成果一样。

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的这种耻感就消失了。可能就是某一天去买卫生巾,店家跟说“没有黑塑料袋了”,我想“没有就没有呗”,就拿在手上走了。

段子里写的那段经历发生在疫情期间。当时很多小区会给居民送菜,但想不到送卫生巾。我没有囤,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跑腿小哥去帮我买。后来又在网上搜集资料,看了一些报道,总结出五险二金和经费的梗。

录制第二天,就有一位在现场参与录制的主理人给我发消息,决定从下个月起,给俱乐部的女员工们发放五险二金,每个月会报销她们买卫生巾的钱。节目播出后,也有很多女性在社交媒体上给我发私信,分享她们的感受和故事。

有个女生说她小时候是不知道有月经羞耻这回事,直到有一天痛经痛得很厉害,去找体育老师请假,那是个女老师,她直接说来月经了,结果被说不要脸。但她没有因此产生羞耻,她现在也是老师,常年在办公室抽屉里放着卫生巾,告诉班上所有女孩子,有需要就去找她拿。我觉得她像个侠客,自己淋过雨就要为别人撑伞。

另一个女生的朋友在妇联工作,把我的演出视频转给了妇联的一位领导,想看看能不能在当地搞卫生巾补贴,虽说不一定能落实,但我觉得挺好的,看完之后还在想,我们女的还是得当官(笑)。

还有一个女生说她和她妈妈聊过月经羞耻的话题,当时她妈妈并不理解,她还挺难过的,后来她们一起看完我的段子又聊了一次,发现能心平气和的对话了。她给我留言,说很感谢我让她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

她们的分享也让我感觉很美好,但我很怕被上价值,怕被想得太高尚,因为我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希望大家觉得段子有点好笑,又能找到共鸣,我的初衷不是做一件有意义的事。这个段子里我自己最喜欢的梗是赚经费,因为前面说了那么多,大家会觉得我要呼吁些什么,结果我说要赚钱。

当然,观众有自己的解读也很好。就像我在小红书刷到一个帖子,说我第一期穿的裙子是一条女性主义的裙子,因为它的口袋很大,那个口袋大确实很方便,我在里面装了吸油纸、眼药水、解压小玩具……但其实裙子是节目组给我准备的(笑)。

第二轮被淘汰后,我心里挺平静的,因为我本身没什么预期,也是满意自己在台上的表现的。其实我在开放麦讲的时候就感觉到,观众可能会不太接受那篇稿子,但它是我想讲的东西,讲到那个程度也发挥出了该有的水准。而且这毕竟是比赛,i人不是特别擅长竞争,从那个环境抽离出来,我反而会松一口气。

你就是配

我现在常驻上海,上海是我从小就很想来的地方。我最早是在《小时代》《情深深雨蒙蒙》这些影视剧里看到这座城市的,当时觉得这个地方太遥远了,好像所有厉害的人都在这里。后来我在厦门工作时的两个同事来了上海,他们告诉我,这里的人也没有那么厉害,“都是草台班子”(笑),我就辞职过来了。

来了之后还没咋找工作就开始做脱口秀了,因为那段时间挺迷茫的,会把人生不太成功的部分都归结于性格。我很自卑,这导致我在工作中不配得感很强,很少肯定自己。如果别人不认可我,我会不开心,如果认可我,我又会想是不是这个人的审美有问题。很多时候也不是很会争取,容易吃亏。

比如述职后该涨薪了,领导不给涨,我就忍下来。我之前是做营销文案的,当时做过一个案子,前两三个月都是我在跟,等到要提案,两个男性上级让另一个刚来组里的女生去,因为她很漂亮。我明明很生气,很受伤,也没有为自己仗义直言,还是忍气吞声地接受了。其实他们既不尊重我,也不尊重那个女生,她的颜值被当做一种增加成功率的砝码,客户未必这么想,但他们觉得女性的外貌是应该利用的资源。

女生好像就是很容易从各方面感受到羞耻,不敢展示自己,不敢发表意见,即使表现得很自信的时候,内心也总能感到来自外界目光的凝视。

所以我当时觉得,舞台是能够迫使我改变的地方。其实除了脱口秀,我还报过一个即兴表演班,完全是破冰型的。有个环节是所有人围成一圈,互相抛球,一个人随意抛给另一个人,没有人抛给我。我就在那里看着,像在看我们家的猫玩逗猫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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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前看过《脱口秀大会》前三季,对脱口秀有点好奇,后来在一个公众号上看到可以报名开放麦,就去试了试。很多演员都是这样开始脱口秀生涯的,先做志愿者,搬椅子、检票,然后得到一些上台机会。

做志愿者之后我才知道,原来还可以接商演,靠脱口秀赚钱。之前,脱口秀在我心目中有点像团建,可以破个冰,完善下人格,所以很想锻炼自己。我觉得自己能讲,是因为平时还算幽默,经常会把熟悉的朋友逗笑,工作的时候写公众号推文或者宣发文案,别人也都觉得挺有意思的。

但我第一次参加线下读稿会,就被别人说“段子写得像小学生作文一样”(笑)。后来第一次上台是在一个商场内部的客户答谢活动,当时演员不够,找我去凑数。观众都是一些商场的会员,只有一两次小小的笑声。但我挺开心,因为终于上台了,也不紧张。很奇怪,上班讲述职报告之类的都会紧张,一到这种场合反而不紧张了。

刚开始的一年半没什么起色,开放麦的效果很差,有了商演机会也总是演砸。开放麦是用来试段子的,票价也便宜,所以感觉还好,但商演演砸特别难受,因为你知道观众是抱着预期来的,而且花了更多钱。

我第一次商演就很砸,演完很难受,独自在街上游荡,想着要不不做了,结果走着走着走到一个商场门口,进去一看,是一个脱口秀的演出场地。我都不知道那里有剧场,就把它当成了命运的暗示,决定再坚持一段时间。

当时很困扰我的一点是,我觉得自己是一个没有标签、没有风格的演员。线下很多演员要么很酷,个性鲜明,一站到台上观众就愿意了解他,要么很会演,能带动观众。但我两种都不是,就在我纠结的那个阶段,看了海源专场的测试版。我发现海源也不酷,也没有很张扬的表演风格,他就站在那讲一些生活中很平常的事,但铺垫得很好,梗又一直翻,坐在我旁边的观众都笑到抽过去了。那之后我就觉得自己还是有机会成为好演员的,可以模仿他的路线,多打磨文本。

过去三年多,除了节目上讲的,我能在商演中保证效果的段子大概有半个小时。我写得很慢,今天写了一段觉得OK,明天又觉得不OK了,总是反反复复的磨。最近去演出,有观众会问我“什么时候有专场”,我也经常问自己这个问题(笑)。素材很多,但还没处理好。

可能是因为想太多了,在写的过程中没有那么沉浸,会忍不住批评自己。我写东西经常觉得在脑袋里面构想好了,写出来发现不是我想要的,也没什么创作习惯,一直试图给自己建立,但都失败了。写不出来的时候也会焦虑,有时候做梦想了两个梗,醒来之后不记得,会非常懊悔。疏解的办法就是做家务、听播客、铲猫砂,只要写稿就变得很勤快(笑)。

之前我更喜欢自己憋着写,现在会尝试和朋友聊。有本脱口秀教材提到过,你需要一个喜剧的伙伴,让他来向你提问——如果你想写一件事,但又没有想清楚,就通过别人的提问把这些东西梳理开。

我最常讲的是自己的困惑或者童年趣事,也包括女性话题。我自己就是女性,当然无法脱离这个身份写东西。经常有人觉得女演员的创作素材太窄了,我那天刷到一个非常荒谬的帖子,问女演员为什么不能聊一些社会议题、人类议题。我想,我们女的占了人口一大半,女性议题还不算社会议题,人类议题吗?而且男演员聊的,也都是自己的生活啊。我的素材都源于自身处境,以及对身边女性朋友的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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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从小就有女性意识的人,当时的生活环境让我很难有这种意识。一直以来,我作为女孩受到的教育都是“你要谦虚”。我小时候跟奶奶生活在一起,做任何事都会被否定,希望我做得更好。比如我扫个地,她会嫌扫得不干净,洗个衣服,她会嫌洗得不好,切个菜,又觉得刀法不对。大人会用一套话术来告诉你,女孩不应该过多地表达自己的意见。我的老家在贵州,那里有一些迷信的说法,比如没出嫁的女孩不能吃猪蹄,因为猪蹄在方言里的发音有个字是“cha”,爱吃猪蹄就代表你爱插话,婆婆就不会喜欢你,你就嫁不到好人家。

还有一件事我印象也很深,以前一家人吃完饭,我表哥他们会在那坐着、躺着,翘着二郎腿,看我、我堂妹、我表姐,甚至是我嫂子,谁第一个主动收拾碗筷、洗碗,以此评判“谁是最听话的小女孩”。

我一度想成为他们口中最乖的那个小孩,因为大家都认为那是对的,就想要去迎合,否则会感到不自信。等到长大了,我会逐渐感觉不对劲:为什么女生要承担这些事情,还要接受他们的评价?为什么我一毕业就要结婚?为什么不结婚就不体面?

后来因为做脱口秀,会看很多国外女演员的专场,还有相关的书,受到了影响。之前只觉得我不喜欢,我不想接受这种安排,现在慢慢地知道那些不对劲是为什么了。

现在被人夸,我尽量会说谢谢,接受那些夸奖,而不是“没有,没有”。参加节目时,我会反复告诉自己,你就是配,你站在这里是因为你有这个能力,不是因为你运气好。

我曾经很喜欢一本男作家的书,他借女性的口写了一句话:女人是没有友谊的,友谊是男人的罗曼蒂克。第一次看可能会觉得这是金句,前段时间重看了一遍,就完全不能认同了,尤其我又是一个在女性友谊方面受惠很多的人,比如在编创营的时候,我和Echo、山河熟悉得很快,因为一起经历了搞心态的过程,一起写不出来、冷场、相互改稿,感情非常快地升温。我觉得这是男作家笔下的女性才能讲出来的话,因为他是既得利益者的口吻,在相同历史条件下,男人有机会去开拓世界,一起打拼,他们觉得那很浪漫,但女人被圈在家里,是被迫发展不出友谊。

“你很漂亮”

在节目被淘汰那天,我走到家楼下,看到一只死掉的蝉。很巧,前一天家里也飞进来一只,我很害怕,但还是用筷子把它夹了出去,我就觉得自己还挺厉害的。其实今年自己做了挺多勇敢的事:参加了比赛、站在台上讲可能不被接受的话题。

在节目里,每个演员都会写一句话,节目组会把它做成答案之书,淘汰时可以随机翻开一页,就会看到其中某位演员留下的话。我当时翻到了周欣雨写的“你很漂亮”。我那天造型确实挺漂亮的,虽然淘汰了,但已经在这个舞台上赢过一次,也很漂亮。我还记得了第一轮比赛,她就排在我后面,等着车轮战,但她还是在下面为我鼓掌尖叫,两个画面重叠在一起非常可爱,比赛不是最重要的东西。其实我和她在线下没有很熟,心情就更奇妙了,很像偶然抬头一看,就看到了很美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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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有一件坏事发生了,就会觉得后面还是坏事,我的人生就完蛋了。遇到任何事,我都会先往后退一步。后来看了一部美国动画片,叫《鸟姐妹的反差生活》,里面有句台词,说“你不能通过拒绝好事,来防止坏事的发生”。我现在面对新事物的时候,就默念这句话,不会忙着拒绝。我也相信后面会有好事发生,不是因为物质方面有多好,而是我能够接受自己是普通的,有一些缺点,身边有一群能托住我的朋友。

现在的我,更容易感到快乐和幸福了,但都是建立在很生活、很微小的事情上。比如我某天骑自行车路过一堵墙,看到风吹动了墙上的蔷薇花,我会觉得心情特别好,甚至比比赛晋级还快乐。

其实我之前不怎么关注自己的情绪,有事情发生的当下就划过去了,但现在也是因为讲脱口秀的关系,就会多追问一下:为什么会产生这个情绪?我要听听它在说什么。我希望自己能成为有任何想法直接表达的人。“我想你”“我爱你”“我现在不开心了”“你这么做让我不舒服”这些都是我以前不会讲的话,但我在学习,一个是观察自己的感受,一个是表达自己的感受。

这方面,我在我室友粽子身上学到了很多,她也是脱口秀演员,我们是在读稿会上认识的,莫名其妙亲近起来。因为都在做脱口秀,一开始会互相鼓励和吹捧(笑),给彼此建立一些信心。熟了之后反而不怎么聊喜剧,更多是分享和照顾彼此的生活,处理彼此的精神危机,经常会有玄学一样的默契,也会在一起开幼稚的玩笑,很像小朋友。

知道自己被淘汰,我本来挺平静的,但录制结束回家的路上突然有几分钟有点难受,就收到了粽子的消息,她说她觉得我那个瞬间应该有点难受。那之后没多久的一天,我们分别演出完,约在一个餐厅吃饭,然后一起回家。走在路上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幸福。然后到了店里,刚坐下,她就跟我说她今天觉得自己很幸福。节目播出后很多人给我发消息,也会有一些接商务或者演出的机会,我很不擅长和对方沟通,害怕说错话,很容易内耗。她会直接帮我想好回复,打出来,让我复制给对方。

我们还一起做了一档播客,叫《我的普通女友》,粽子经常说我是她的天才女友,但我们都觉得天才这个词用在自己的播客上太自恋了,而且我们确实只是普通人,就用了普通女友,我们的英文名字甚至是stupid friend。

普通这个词来自《俗女养成记》的自序:《普通女人》,这本书是我在一次去编创营的路上看的,作者提到自己种酪梨树,按照网上的教程养却结不出果实。她觉得这就像台湾的很多女性,大家都期待随手种下一棵小树苗就能丰收,长成优秀又好命的女人,但最后只长成了既成材又不成材的普通女人。她后面还写了一段话:结果当然是每一个女孩最终都长成不够圆满的女人,没有一个一样。一样的只有我们经常觉得自己作为女人,总有哪里不够成材,对父母,对家庭,对子宫卵巢,对自己,人前或人后,自愿或受迫,总有我们抱歉的对象。

我当时正好有点焦虑,看到这里就突然很想流泪,也觉得,哇,太好了,果然只有女人能够理解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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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老家,如果一个女孩有一份体制内的工作,最好是老师,还有一个体贴的老公,他也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再一起生个一儿一女,就是非常优秀的人生了。我现在已经32岁了,老家的婚恋市场没有能和我匹配的男人了,要找只能找在外面的。前几天我伯母还想给我介绍男朋友,对方在广州电子厂上班。

我后来发现,那些读书时很张扬、经常和父母顶嘴的同学、朋友,恰恰会过上按部就班的生活,像我这样闷不吭声的,却长了反骨一样,不回老家,也不按照社会时钟去生活。老家的朋友以前经常会问我,“你有没有谈恋爱呀”“是不是得找一个了”。

因为不想让家里人看到我上了节目,我到现在都没有开通抖音,我第二期还吐槽我奶奶,怕家里人觉得我倒反天罡。好在他们一直都没有看到。包括这篇稿子,我觉得他们也不会看到,信息壁垒还是很严重的(笑)。

我现在的生活是我的选择,唯一让我感到不太成功的地方可能是存款不够多(笑)。我现在就想不断调试,找到让自己舒服的生活方式。现在网上不是有个说法吗,叫重新养育自己。有时候也会想,30多岁才开始学这些,是不是有点晚了?就好像肌肉僵硬了很久,得通过一段时间的拉伸,才能把它一点点掰回来,变得柔软,也让它韧性更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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