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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婵颖:活在灵感降临的那一瞬

13天前 来源: 搜狐 原文链接 评论0条

编者按

“中国青年女科学家奖”是欧莱雅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为投身于科学的女性”计划在中国的发展和延伸,由中华全国妇女联合会、中国科学技术协会、中国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全国委员会以及欧莱雅中国于2004年联合设立,已成为专门面向广大女科技工作者的全国性奖项。截止第19届,共有204位女科学家脱颖而出,她们弘扬科学家精神,矢志科技报国。女科学家,一代耀一代。

果壳采访了第十九届“中国青年女科学家奖”的部分获奖女科学家,让我们一起听听她们与科学的故事。

被采访者:

李婵颖 中国科学院数学与系统科学研究院研究员/反馈能力、自适应控制、航天控制

没有要特别怎么着

李婵颖,中国科学院数学与系统科学研究院的研究员,一个搞数学的硬核研究者。

但初见李婵颖,很容易被她身上那股“散”劲儿迷惑。

李婵颖生于重庆,长在四川,这份背景似乎让她“散”的性格特质顺理成章。用她的话来说就是:“我就好像没有要特别怎么着,四川生活又很舒服是吧。来中科院之后,我就看着同学,哎呦,天天都在上自习,我都有点惊呆了。”

李婵颖的“散”劲儿,还蕴含着一种极强的乐观,她特喜欢笑,经常说着说着,就给自己逗乐了。她脑子里,似乎没有压力这根弦,更不会跟别人比较。李婵颖读研究生的中科院数学与系统科学研究院,是中国研究数学的最高学府之一,前身是中科院数学研究所,第一任所长是著名的数学家华罗庚。可想而知,这里人才济济,竞争激烈。很多同学都是硕博连读,两年就直接升博士了,而李婵颖由于最初没有读博打算,读硕士用了三年。要换了别人,就得“压力山大”了,但她把这个事儿当笑话讲:“刚进学校的时候,我们都是同学,没两年都变成我师兄、师姐了。”

周围很多同学会有焦虑、紧迫感,李婵颖没有。一个课题,她苦想了一两年,天天想,实在想不出来,啪,就放下了。你肯定以为,这一两年中,她还在同时做别的课题,这个没想出来,也有别的成果顶上吧?不。“我一直做那个问题的时候,啥都不干,就想它。”

“我就不着急,我也不知道我为啥不着急,也没想过能不能毕业,找不找得了工作,压根就没想过。我读博的时候,就是爱好它,就愿意花时间做它。”

“做研究就像一个智力游戏”

不难想到,李婵颖在“散”的特质之外,还有很好的数学天赋。

不然,很难解释她的成就:在中科院数学与系统科学研究院完成了硕士、博士之后,她前往美国、中国香港的高校做了两站博士后,又回到中科院工作,从助理研究员,一路升为副研究员、研究员,履历漂亮。

李婵颖的研究方向为“反馈机制的最大能力与局限”,这个领域的研究最早由她的导师郭雷院士提出。我们生活在一个复杂且不断变化着的世界中,不确定性普遍存在,比如在生活里,流感季中你无法预测自己是否会生病,走在路上,你也无法预测面前会经过哪些车、哪些人,同样的,在一个工程系统里,也存在很多的不确定性,而反馈机制主要目的就是减少系统中的不确定性。李婵颖在该领域的重要研究,让她获得了我国应用数学与控制理论界重要的青年学术奖项——中国工业与应用数学学会青年科技奖与“中国控制会议关肇直奖”,并主持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杰出青年基金。同时,她还担任着多个国际控制领域重要期刊的编委。

然而,在研究生的初期,李婵颖的天赋还没展露。

她那时的专业,说具体点是控制论,它横跨两个专业,一个是数学,一个是自动化。“我本科学的是基础数学,对它比较感兴趣,那时候对控制论理解比较狭隘,就不想学。”

因为不感兴趣,李婵颖没想过要读博做研究。改变她的是研二时期的另一个导师,谢亮亮谢老师。“他带我的方式,跟别的老师不太一样,没让我去读文献,也没给我讲太多的大道理,就说给我一道题做。”

李婵颖拿到手的是一个纯粹的数学公式。关于它背后的控制理论,李婵颖当时完全没有概念,只把它当作一个智力题。没多久后,谢老师叫她去回复进度,李婵颖答了几句自己的想法,谢老师就表示,好,你可以走了。

让李婵颖印象深刻的是,刚走到门口,谢老师突然叫她回来了,问她:你怎么想到的?

原来,这个题目国外学者已经研究过较长一段时间,谢老师扔给李婵颖试试,没想到,她想出来了。

只有李婵颖自己知道,这个问题,她没太认真想。“谢老师说要问我进度怎么样,我就着急了,找了一堂课,准备随便想一点,应付过去。没想到答对了。当时我就想,原来我还可以。”

这个意外事件,让李婵颖收获了研究之路上第一个正反馈,也打开了她的科研兴趣。“当时就感觉,做研究就像一个智力游戏似的,就有兴趣了。”

在兴趣与天赋的加持之下,李婵颖的科研之路,有时候显得很神奇。

她接到的第一个独立的科研任务,是关于“反馈能力”的问题。这是控制论中非常重要的问题,对智能控制的设计有重要意义。

而她的研究方式与其他学生不太一样:找个图书馆,天天趴着睡觉,睡了一个月。连室友的同学都好奇了,李婵颖是不是晚上睡不好?

一个月后,答案想出来了。模模糊糊中,李婵颖“看到”了一个临界的表达式,当即就确定,这就是答案——因为它有一种简洁的美感。更神奇的是,证明过程是模糊的,其实李婵颖也不知道这个答案哪来的,她是直接“猜”到了正确答案。

这种“直接猜答案”的能力,在后来李婵颖的研究中,经常会出现。“我感觉,我做研究基本上都会先看结果,能强烈地感觉到。当然,也不是说这种感觉一定每次都对(笑)。”这种感觉,往往还会跟美感有关,“当公式很漂亮、很优美,你就会认为,它一定是大自然的杰作,那它就是对的”。

另一个让普通人难以理解的能力是,数学在李婵颖的脑子里,是有图形的。“我也不知道怎么描述,明明是个抽象的公式,但你能把它看成某个图形,你脑子就会自己想象出来一些东西,很奇怪的。”

数学家的努力

乍一看,李婵颖好像不用很努力就举重若轻地找到答案了。但数学家的努力,是有迷惑性的,它不像实验科学,做多少是多少。有时候,你很难判断一个数学家是在思考,还是在发呆,或者是在睡觉。

其实,李婵颖在图书馆趴着睡觉那一个月,不是在睡,而是闭着眼在想。“看起来好像很轻巧,想的时候也很费劲儿,也蛮累的,不是轻轻松松就想出来。为什么我要趴着?因为闭着眼可以集中精力,睁着眼会被很多事情打扰。”

想数学问题,需要的是极度的安静。李婵颖常思考的地方,是散步的公园。“我很喜欢奥森公园,想问题的时候,就会很漫无目的地走,也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但也没有到达什么都看不见的神奇境界,不至于(笑)。”

家里也是一个很好的思考地点,但要面临一定风险——失眠。“尤其晚上夜深人静,正好想问题,经常通宵失眠。”

这不是李婵颖的个人习惯。她发现,她带的学生有时白天也精神不佳。一交流,才知道学生也是晚上休息不好,一直在想问题,想到一半,还会爬起来,开始打草稿。

这种熬夜,有时甚至不是自愿的,到了某种程度是被迫如此。“一个问题的答案,在要出来不出来的时候,你就天天跟上瘾了似的,根本睡不着觉,脑子自然会去想。”

快要接近真相的时候,是数学家最痛苦的时候,他们辗转反侧、难以成眠,但马上,他们就会迎来人生中最高的奖赏——灵感降临的那一刻。李婵颖形容,那是一种非常愉悦、豁然开朗,一下子就通透了的感觉。

这是生活中其他任何快乐都无法比拟的,灵感降临的那一瞬间。可以说,很多数学家就活这一瞬间。

“复杂简单化”

李婵颖不只做数学的纯理论研究,回国以后也开始接触应用领域。最近的一个项目来自航天部门。

那是2021年的一天,李婵颖接到了师妹的电话,她在航天部门工作,邀请李婵颖加入一个项目,也跟反馈机制有关,是李婵颖擅长的领域。当时她也没想太多,以为是偏向理论的工作,去了之后才发现,他们是要解决一个很实际的问题,有很高的工程要求。

项目的背景跟太空环境拥挤有关。现在,近地轨道中不仅有很多卫星、空间站等飞行器,还有过去几十年航天活动产生的垃圾、碎片,如果两者碰撞,就会造成极大的损失。目前,为了解决该问题,需要地面工作人员做大量工作:召集科研人员开会、讨论方案,用电脑去计算,再将方案返回到天上的飞行器中。这个过程,造成了地面极高的运营成本。

航天部门希望能研发出智能化的卫星,遇见险情可以自主躲避,这样就能减轻地面的压力。其实,智能化说简单点,主要就是两个方面:感知和决策控制。卫星要先能“感知”到危险,然后通过一系列计算,做出往哪个方向躲避的决策,并控制自己付诸于行动。而后者,就涉及到李婵颖擅长的专业领域。

不过,从纯理论转向偏应用的研究,李婵颖还是遇到了很多困难。在学术界,搞理论和搞应用具有一定差异。做理论时可能觉得,工程中用到的公式太简单了,而做应用时也许又觉得,理论浮在空中,不落地。

随着对应用场景的了解,李婵颖的认知逐渐发生转变。“一个公式背后,刻画的是工程的物理机制,越简单越好,搞那么复杂,难以实现。实际中,有效而深刻的,往往是复杂简单化。”

很多工程中重要的理论,看起来都很简单,比如著名的香农信息论。“如果找一个搞概率的数学家来看,会觉得太简单了,但这个简洁是为通信工程服务的,它用数学刻画出了通信的框架,提炼出了运行规律,工程师们可以根据这些规律,再去做落地的探索。”

在这个过程中,李婵颖真正体会到导师郭雷常提起的那句话:实际应用促进基础理论,基础理论指导实际工程。她在实际问题的探索中,也真正理解了控制论这门学科的内涵和意义。正如郭雷所言,在人工智能时代,反馈控制与学习算法一样,也将扮演关键角色,两者都是对付系统不确定性的有力手段。

李婵颖现在做的事,就是希望从一个复杂的工程中,提炼里面真正的运行规律,把它做成一个理论。这个过程中,她对什么是好的理论的认知也改变了:“以前觉得,漂亮就完了,现在会认为,真正好的理论得有用处。”

从读书时代到现在的研究工作,转眼间20多年过去了,李婵颖也不是曾经那个笑称自己“散”的学生了。为了筹备航天的项目,她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早上6点就去航天院,凌晨才回家。科研、做项目、带学生,都一起涌来,她也开始感受到一些压力了。

但在说到压力时,她也笑:“既然是工作,也不能太那个,还是要好好干一干。而且现在做应用,也得学点新东西,不能想着凭运气,啥也不干就解决了吧。其实,我对现在做的事也是有兴趣,还是想把它做好,等再回到我的纯理论研究时,希望对事物的认知,能够更深一层。”

到那时,她就可以回到那些熟悉的夜晚,在黑暗之中,等待灵感的降临。

采访/撰文:程观

编辑: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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