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春色寄情人》主创：如何在爱情剧里找回“性张力”？

在微博搜索《春色寄情人》，热搜上的关键词都是“脸红”“尖叫”“不够看”。

这部改编自豆瓣小说《情人》的剧集，没什么狗血桥段，也没什么大开大合，讲的就是一座小镇里，由周雨彤和李现饰演的两个30岁的成年人，陷入爱情的故事。但它却像一杯低酒精度的红酒，刚入口时温润，随后欲罢不能，为充斥着“性缩力”的国产爱情剧，重新找回了“性张力”。

总制片人、编剧翦以玟曾创作过《我的巴比伦恋人》，导演程亮是《繁花》的演员和联合导演之一。为了做一部有质感的爱情剧，他们默契地选择挑战更偏文学性、艺术性的创作技巧，完成了这部偏生活流、娓娓道来的作品。

“我们知道，这样的叙事模式可能对观众会陌生，甚至不适应。但腾讯所有的伙伴们，都纵容了萤火剧场有这样的表达，我们的共识是内地剧集总要做一些创新和尝试。我相信，我们这样有点任性、极为赤诚的创作者，一定会遇到最好的观众。”翦以玟告诉娱理工作室。

那么，《春色寄情人》如何选到了李现和周雨彤？怎么样融入《繁花》的氛围感？这个看似简单的故事，又如何讲得如此迷人？在对话总制片人、编剧翦以玟，以及导演程亮后，娱理工作室似乎找到了答案。

春色与情人

作为职业编剧，翦以玟有在各个平台翻看小说的习惯。有的时候看几章甚至是大纲，就知道这本书和自己有没有缘分。

舍目斯的《情人》，就是极其有缘的那本。

翦以玟还记得，自己一晚上就把这本小说读完了，无论是舒适的文笔，还是性感的故事，都让她很有兴趣，甚至想好了怎么去改编，便把小说发给了平台制片人陈蕾。结果陈蕾看完后，深表赞同，认为小说：“看得非常羞涩，想谈恋爱”。

双方一拍即合，翦以玟便开始动笔。首先，她先用前三集把所有人物编织清楚，铺展开整个南枰的生态、各个人物的处境，以及他们之间的关系。让“戏眼”藏在每一场貌似不经意的生活细节里。

为了让故事质地更丰厚，翦以玟还增补了陈麦冬的职业线和职场关系。将所有人物立住后，再在每集的结构上做精细的设计，给观众抛下钩子，比如庄洁和陈麦冬小时候是怎么认识的？庄洁因何致残？陈麦冬为什么过得很惨？随后一点点铺开剧情。

《春色寄情人》看似没讲什么大事，但没有一场戏是过场戏。所有简单的对话、情节，暗中都埋着张力和伏笔。

“我看到很多网友说，这部戏看起来慢慢悠悠，但很耐看。其实从创作角度来看，这种感受并不是偶然形成的，确实是因为我们很在乎怎么经营‘戏’。很多美剧、日剧、韩剧，都是很花耐心在人物上的。刚开始要用各种细节建立人物，等角色跟观众熟悉了，就更容易代入。我们力图做到每集的结构、节奏像一部电影一样，有完整的起承转合。”翦以玟说。

第五集中，何叔的突然下线，曾被部分观众诟病有些“刻意”。虽然这是原著中的设计，但翦以玟觉得在剧中，这个部分是不能更动的。客观来说，生活中的意外往往比剧情更残酷。从剧作功能上来看，没有一件事能比何叔的过世，带来的改变更剧烈、彻底。这场变故，让庄研不再和妈妈吵架，何袅袅一夜长大，陈麦冬也真正走进了庄洁的生活。

在感情戏上，《春色寄情人》的步调也是不走寻常路。没有安排“一见钟情”“先婚后爱”“霸总爱上我”等桥段，庄洁和陈麦冬的感情进度像所有成年人一样，既大胆，又克制。

写感情戏时，翦以玟坚持的原则是“写自己相信的事物”。庄洁和陈麦冬的设定就是一对30岁的男女，他们对爱情有渴望，也更懂得权衡利弊。只不过在恰当的时机，他们不再隐瞒自己的内心，大胆、纯粹地相爱了。

“我做剧的经验没别的，就是笨功夫。比如一个剧组既然要靠同一张图纸去工作，那我在画图纸时，就不只会画房子结构和家具，还会把所有的水电线路都画出来。花大力气让这张图纸无比精细、可执行，各部门都看得懂。这样的话哪怕会调整，也能保证这个房子不会塌。而且我很了解这张图纸，知道水管工找谁，电工找谁，室内装潢师找谁。这是我从《我的巴比伦恋人》《左肩有你》到《春色寄情人》的创作心得。”翦以玟说。

庄洁和陈麦冬的诞生

因为剧本里每个字都是用心琢磨的，翦以玟希望能由两个有文化底蕴的演员来呈现，周雨彤和李现便成了不二人选。

选角的时候，翦以玟更多会看演员的访谈，看他们在真实场景下怎么说话、怎么笑。

从庄洁这个角色来看，她找的就是30岁左右的女演员中，笑容最真实、明媚的人。想来想去，似乎没有人比周雨彤更合适了。

“我以前就知道小周的哭戏好，但庄洁这个人物，更接近她日常访谈时笑容明媚、月牙弯弯的样子。而且周雨彤的表演，对我来说是有新鲜感的，她没有让我感觉到她演戏已经倦了，形成套路了，而是一直在使劲、挑战自己。”

表演时，翦以玟也经常惊讶于周雨彤在角色理解上的准确。她可以把庄洁演得可爱而不油腻，明朗而不喧闹。慢慢聊下来，翦以玟才明白，其实是周雨彤善良、乐观、独立的底色，与庄洁达到了深度契合。

在导演程亮眼中，庄洁很像《东京爱情故事》里的赤名莉香，明媚、活泼、动人，快人快语，把所有的倔强埋在表面之下。她非常有活力，也挑起了整个剧组工作的大梁。

周雨彤跟庄洁最相似的，就是她和庄洁一样阳光、活跃，拥有无限的活力。“周雨彤的情感戏特别动人，她能通过非常细腻的情感戏，把表情和情绪表达到幽微之处。”程亮说。

而陈麦冬这个角色，则需要一位“30岁左右，有质感，有性张力”的男演员。思考下来，翦以玟根本想不到除李现之外的人选。

“按道理来讲，李现帅成这样演殡仪师是不够现实的。但他的质感足够好，你还是会相信生活中可能有这样一个人，他虽然很冷峻，原生家庭有问题，但还是坚持做了这样一份工作。”

现实中的李现，与陈麦冬既有相似之处，也有很大反差。但每次一开拍，李现就能马上沉浸到陈麦冬的世界里。这让翦以玟觉得，他一定私下花了大力气，才能找到与陈麦冬无痕融合的表演方法。

李现是程亮合作很多次的老朋友。他不但经常和程亮探讨生死、殡仪习俗的话题，还专门学了殡仪师的各项操作流程和礼仪。

同时，李现近几年也出演了很多电影，演陈麦冬的时候，他一直在用电影演员的心态和标准要求自己，去磨、抠每一场戏。

“第七集有一场洗鞋子的戏，这是我认为他全片演的最好的片段之一。这场戏每次都拍了大概8-10分钟，镜头下，能看到他细腻的情绪起伏，比如等待、动容、落泪，这些都不是靠台词呈现的。这也是我从王家卫导演身上学到的，对表演的鉴赏能力。感谢李现能让我在监视器里，看到这样高质量的表演。”程亮说。

“强迫症”剧组

对于《春色寄情人》的类型定义，翦以玟想了很久，最终的答案是现代爱情剧。

这便意味着，《春色寄情人》对影像质感有极高的要求。甚至对视听审美的要求，翦以玟选择了导演程亮。

程亮看了20分钟左右剧本，就被这个故事打动了，当时就决定要拍。“剧本原来的标题叫《吾乡有情人》。李现团队还担心我拍都市剧比较多，不太喜欢返乡题材，但我一眼就看中了，编剧写的非常细腻。虽然我过去所有片子都是在上海拍的，但是我很想突破自己。”程亮说。

《春色寄情人》是程亮在《繁花》杀青后，接拍的第一个项目。他便把在《繁花》中学到的技巧，用到了《春色寄情人》中。

《繁花》有大量的夜景拍摄，氛围上也是90年代的灯红酒绿、熙熙攘攘。而《春色寄情人》的格调则是清新、治愈的。程亮便尝试在在日光环境下用镜头语言，拍出朦胧、迷离的氛围。比如，庄洁在卤鸡店外面与妈妈对视时，程亮便把母女两人的距离拉远，让隔着的那道窗变得朦胧模糊。这一刻，女儿与妈妈的情感氛围便到位了。

最让程亮感受到《繁花》式审美的，则是周雨彤和李现的对手戏。

跨年的那场戏里，李现和周雨彤从天台上走下来，一路在长廊里吵吵闹闹，但又很快和解。两人左闪右突，陈麦冬在背后抱着庄洁，庄洁的长发随风飘起。随后两个人叫了车，车子开过南枰城，一路烟花升腾。

还有一场戏，是在家乡的小摊儿前，陈麦冬和庄洁一前一后地站着。陈麦冬一转头，庄洁便挤挤眼睛，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一切的爱意尽在不言中。

同时，程亮也是个对现场要求极高、甚至到了“变态”程度的导演。他甚至有一次在拍摄一张照片时，要求焦点要“多带点感情”，听得监视器前的翦以玟哭笑不得。“李现不是第一次和程亮合作了，他明白程亮的风格。程亮有时候就踩着他的底线拍。”翦以玟开玩笑说。

但其实整个剧组，都是有些强迫症的。各个主创、每个部门，都会为最完美的呈现拼尽全力。这是一个以创作品质为绝对优先的剧组，作为总制片人的翦以玟，绝不会打击任何主创的信念感。

看到《春色寄情人》有很多吻戏登上热搜，翦以玟觉得，她并不是在刻意“卖”亲密镜头，这只是呈现成年人对爱情态度的必经之路。无论是欲望，还是克制，都是真实的。

“我并不觉得陈麦冬是一个苦行僧，他只是在平静的日子里寻找内心的自洽。而庄洁横冲直撞闯进来，激起了陈麦冬哪怕只爱一天的勇气。我们不能太矮化、贬低爱，或爱情。事实上，爱是非常复杂的，往往是一个困境接着一个困境。”

程亮觉得，《春色寄情人》的主题，是在爱情面前，所有人都不完美。但无论是身体上的残缺，受人冷遇的工作，封闭的性格，背井离乡的距离，这些都不是问题，因为爱可以治愈并克服一切。

尽管他们的童年是灰色的，但只要相信爱，春色就会赠予所有有情人。这也是《春色寄情人》剧组拼尽全力，在这个春天许下的一个小小愿望。

发布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