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谈】一位攻略作者在被封号后选择去死

Epic平台最近在免费赠送《骑士精神2》（Chivalry 2）这款游戏（截止6月6日），Steam也开启了它的打折活动。《骑士精神2》被称作冷兵器版《战地》，主打中世纪大战场，让玩家扮演各种骑士或小兵，干出一堆不符合骑士精神的烧杀抢掠的事儿，路人缘和口碑还挺不错。

只是《骑士精神2》在Steam上的近期好评率跌到了43%。这不仅是因为Epic免费送的背刺，多半也有外挂猖獗的缘故。和《战地》系列一样，《骑士精神2》自上线以来就一直受到外挂问题困扰，锁血、剑气、闪电侠层出不穷，最近一年还发现了DDoS炸房挂。免费赠送和打折活动更是降低了开挂成本。

在来自海外的差评中，一句表达哀思的口号十分常见：“安息吧，索特•戴夫”（RIP Soter Dave）。

索特•戴夫是油管上的一位攻略作者，主攻是中世纪题材的冷兵器战斗游戏，尤其是《骑士精神2》。他有数千小时的战斗经验，在简介中自称“首席教练和技术精湛的虚拟剑客”。他不仅直播玩《骑士精神2》，还制作了几十期视频攻略指南，甚至在两年前得到了职业玩家教练平台Metafy的认证，开始像健身教练一般组织私人课程，通过一对一单挑的形式，向新人玩家教授技巧。

题外话，他的个人宣传图出自国人画师@皮内斯先生之手

戴夫不仅靠玩《骑士精神2》谋生，还经常向游戏开发商Torn Banner工作室（以下简称TBS）反馈游戏问题和建议，比如呼吁TBS搭建《战地》中常见的私人服务器。

戴夫还经常自费组织《骑士精神2》的业余比赛，帮游戏拉热度。不出意外的话，4月19日就应该有一场他组织的比赛，比赛直播的收入将会捐献给某个流浪动物保护组织。

但意外发生了。戴夫在4月1日发布了一则愚人节视频，还在视频中安插了几个开玩笑用的聊天气泡。

其中一个气泡写道：“你知道Cheat Engine（知名内存修改软件）在《骑士精神》的XGP端实际上会生效吗？对的！你可以开挂，而且不受到任何惩罚！疯狂起来吧！”

戴夫的语气像是在开玩笑，写的却是绝对的事实——XGP的白嫖版《骑士精神2》没有任何作弊检测设计。

这则愚人节视频本来也就只有几千播放，在TBS方面注意到后立即被删除。紧接着，在没有任何事先警告的前提下，戴夫的游戏账号遭到了TBS的永久封禁，原因是“宣传作弊”。TBS没能解决XGP的反作弊问题，倒是在第一时间解决了提出反作弊问题的人。

4月6日，戴夫在Reddit发帖称，已与TBS人员核实封禁情况，而他们“不准备减少封禁期限或解除封禁”。他承诺，无论封禁状态如何，他都会直播数天后的慈善赛。

当时就有不少玩家在帖子里表达对戴夫的支持，一些同行也开始发布视频为他鸣不平，可惜影响有限。在其中一位同行Nuggz的视频下方，戴夫简单评论道，“我累了”。

4月17日，戴夫的家人在他的房间中发现了他的尸体。戴夫没能兑现自己直播比赛的承诺。

戴夫那些同行和朋友联系到了他的家人确认情况，随后在Reddit上发布了一则悼念帖。帖子中写道：“戴夫是许多人的老师、一些人的领导者和所有人的朋友。他的友谊将被深深怀念。我们向他最亲密的朋友和家人致以最深切的哀悼。”

“打得漂亮，戴夫……”

和戴夫一起录制愚人节视频的主播Moose在评论中提到：“如果你在默默忍受痛苦，请和你的朋友倾诉。你不必独自承受痛苦。”暗示了戴夫可能患有抑郁症。

尽管没有直接证据表明是视频下架和游戏账号被永封导致了戴夫自杀，但是这些事件的发生时间点过于接近，使得《骑士精神2》海外社群倾向于认为是TBS逼死了戴夫。

TBS官方人员在那则悼念帖下方发布的置顶声明，则加剧了社区的愤怒。这条声明先是“就这一悲惨的损失向社区表达哀悼”，然后提到“鼓励任何需要支持的人探索公共资源”，并列出了一条指向心理健康网站的链接。

在玩家们看来，TBS并没有以他们所说的“善意和相互尊重的态度”对待戴夫的死；甚至还试图将焦点转移到戴夫的心理问题上，以此切割自己的责任。

“你们真的很残忍”“千篇一律的企业陈腔滥调”

海外社群的愤怒有理有据。奈何冷兵器战斗题材过于小众，不混社区的路人玩家对戴夫等人制作的详细攻略兴致寥寥；国内缺少《骑士精神2》的攻略视频搬运，更是几乎查无此人。时至今日，这种愤怒终归未能转化为我们在一些热门游戏上所见的大规模“差评轰炸”，海外游戏媒体更是少有报道。很遗憾，但事情似乎也就到此为止了。

我不想通过戴夫之死呼吁抵制《骑士精神2》和TBS——它们在国内本来也没有什么拥趸，也不想用游戏外的事件来评判一款游戏的质量。诚实地讲，《骑士精神2》的确让我快乐过。

然而，戴夫之死暴露了内容创作者或攻略作者的某种生存状况。这些围绕某一款游戏进行内容创作的核心玩家，看似在凭一己之力带动游戏热度，实际上也非常依赖官方站台，为此有时不得不仰厂商鼻息。内容越垂直、题材越小众，他们对收益和人气的依赖程度也就越高，对厂商的态度也越听之任之。

创作者需要学会如何保护自己，毕竟这种“面刺寡人之过者滚蛋”的情况时有发生。TBS的永久封号，实质上是否定创作者的职业生涯，干掉了他们赖以谋生的手段。

内容创作者理应提前留好后路，在情况不对时，做好放手转型的打算，以防在一棵树上吊死。

这点国内外都一样。就我常玩常关注的游戏而言，《命运2》的主播会尝试《星际战甲》《第一后裔》等其他的射击类刷子游戏，《逃离塔科夫》的忠实拥护者，也在总监尼基塔的各种背刺骚操作下，打开了诸如《暗区突围》或《灰区战争》等竞品。

主播群体集中抗议后，一直在装死的尼基塔开始日更官推了

除了物质层面，心理层面的健康也同样重要。沉浸于小众游戏的内容创作、长期注视电脑屏幕，也就意味着缺乏现实社交，憋出心理问题倒也正常——现代人没点心理问题才是怪事。

就戴夫所面临的情况而言，不止是心理医生，能够对圈外传达事件细节的意见领袖，乃至能够给出独立观点的媒体，都会有帮助——只要他愿意倾诉。倘若戴夫的故事能在半个月之前就得到圈外玩家和媒体的大规模扩散，或许他也不会迎来如此的结局。

更重要的还是心态上的转变，这一点其实对任何玩家都是同理——既然一部游戏无法给玩家带来快乐，那么不去玩它就是了，搞不好在放下游戏的一念之间就天地宽了。

一部游戏存在的问题，不值得以一个人花费生命的代价去证实。这句话近年来大家应该已经听了无数遍，但还是应该再听一遍：归根结底，是人在玩游戏，而不是游戏在玩人。